感知……
感觉……
一字之差,似乎也没有任何区别。
但是精细之下,却又有很大区别。
一山涧,溪流处。
李易躺在一块石头上,脑海里全部都是这些念头。
思考,永不停止的思考。
他不认为黑伞老人这个时候会糊弄自己,像这样活了两万年的老怪物,根本就不需要做这种无用功。
逐渐的,李易开始放空自己的大脑。
听着溪水流动的声音,感受着风吹过肌肤的感觉,闻着山涧的花香……
彻底的放松下来,让每一种感知都得到了极大提升。
心静下来的那一刻,身体的反应就似乎变得和往常不一样了。
所有感知的汇聚,就是黑伞老人口中的第八感。
这是一种虚无,一种未卜先知。
再配合其他的感觉,便可完成一系列的反应。
只可惜,这不是什么功法,这甚至都只是一种模糊的概念。不是因为只有他李易可以做到,而是这东西就只是理论,得有人去证实第八感的可行性。
李易一开始就想的很明白,这老东西但凡自己能够完完整整的写下来,思路清晰,就断然不会告诉自己。
不多时,李易发出轻微的鼾声。
完全的放空自己,又处于这种环境,那是很容易睡着的。
待到月明星稀的时刻,李易猛然惊醒,“我滴娘,怎么还睡着了呢?”
盘腿坐起,一手托腮。
道理虽明,可实践却是个问题。
溪水映照着皓月,水光粼粼。
李易看着看着,心底忽然多了三分明悟。
所有的感知中,‘本我’一直处于主导地位。
一切的感知,都是为了‘本我’服务的,通过这些感知,感觉来规避所有风险,从而进行保护自己。
人如果不知‘痛’,那便是被马车撞死了,都不知道自己死了。
“保护……保护……”
李易嘴角翘起,“这老东西,倒是说一半留一半啊,还是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下一刻,李易开始逐步封闭自己的感知。
封闭眼睛的那一刻,感觉却是非常不舒服的,那是说不上来的黑暗,甚至都无法证明那是黑暗。
那是一种没有色彩的世界。
连黑,都谈不上。
因为一切都变成了虚无,是不存在的。
“上次眼睛出问题,我倒是没有太大感觉,因为我一直用神魂进行感知,影响不大。”
李易心底暗道:“不曾想,原来视觉障碍者的世界是这样的。这种感觉,竟然连我都觉得心悸。”
不安,忐忑,惶恐……
许多不曾有的感觉,都在这一刻不可抑制的涌上心头。
李易从不会叫别人瞎子,盲人。
在他看来,那和缺胳膊少腿一样,都属于自身出现了问题,有所障碍。
单纯的瞎子,哑巴的叫人,都存在着一定的歧视和拿别人的痛苦开玩笑的意图,这是极其卑劣的行为。
他不认为视觉障碍者会喜欢听别人叫自己瞎子。
简直就是在别人伤口上撒盐!
这种行为不可取,开玩笑也不能开。
一直到心情平静下来,李易又开始封闭自己的听力,嗅觉,体感……
每一种感觉的失去,都让他觉得头皮发麻。
而这,还是他可以自由操纵的情况下。
他无法想象真正失去这些感知的人,到底是如何坚强活下来的?
“不是因为失去了某种能力,才会增强另外一种能力。”
李易心底浮现了不同的念头,“而是因为失去了一部分,另外一部分就要去担任不该属于自己的任务。不然又能如何呢?难道还天天哭泣吗?不是不能选择,而是没得选择。既然没得选择,那就只能够变强。”
失去双腿的人,双臂会变得强壮有力。
失去双臂的人,双脚会变得如手一般灵活。
那不是他们选择的,因为本来就没有选择权。
旭日东升,这一夜终将过去。
李易再一次躺了下来,让感知全部恢复。
继续听,继续放空自己。
就好像是自己变成了一片随风飘荡的枯叶,就好像自己成为了一株小草,就好像自己化为了溪水中的一滴水。
就好像……
自己的存在,本来就是虚无的。
这一天,他整个人的感知都出现了与平时不一样的状态。
他不需要用神魂进行探查,可以单纯的通过肌肤与石头的触感,可以探知到这大地下的暗河。
能够清晰的感受到暗河的流动。
他只是听着吹到自己耳边的风,便可从风中判断出山腹的溶洞。
他只是闻着吹来的风,便知道附近到底有多少花的种类,甚至是多少朵花。
无比奇怪的感觉,却又是那般的奇异,神秘莫测。
他的心跳出现了奇异的频率,这奇异的频率似乎与整个世界都连在了一起,甚至通过‘心’他能够察觉到世界意识的存在。
全能倒是不至于。
但是,他隐隐觉得,自己已经达到了一种奇怪的‘全知’状态。
他的‘全知’,则为全部身心皆可感知。
而非知识,经验。
他的身体在放空,他的思绪已走向虚无。
这虚无的意识,可以似乎在空间乱流中行走,穿梭于不同的区域。
随后,他的感觉也化为了虚无。
不同的感知出现了‘混杂’的局面,依旧是不可控的。
对此,李易并没有做任何干预,只是顺势而为,静观其变。
他躺在那里,逐渐的什么也听不见了,什么也看不见了,什么也闻不见了……
到了第三天。
李易摸索着站起,身躯摇摇晃晃。
因为感知不到,只能够靠本我意识来判断,判断自己站在了石头上。
随后,他一步迈出,重重的摔倒在溪水中。
可依旧是什么也感受不到,即便他的脑袋将溪水旁的一块石头砸的粉碎。
没有方向感,什么也都没有了。
他一步迈出,似乎是过于用力了,一脚踩入了泥土中,深陷其中。
这一日,他失去了一切,失去了一切作为生灵最基本的‘感觉’。
站在溪水中,‘本我’似乎都觉得自己是多余的,是不该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