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是?”
“允州城,一“座”超乎想象的硬骨头。”
孤岩作为启的灵魂碎片,也因为之前生命经历中的经验,很轻易就掌握了利用魔力共享并操纵视角的本领。
孤岩一根手指放在“镜头”的右侧面,不断的向前拉进观察着眼前的城池。宛如巨人小腿一般的巨石柱连接着两侧镶嵌着大块魔法石的厚城墙。
“我感觉,比钝斧的脑瓜皮都厚。”填满深红色燃料的投石车、成排成排装填好魔法弹药的龙王炮立于城墙之上。更可怕的是,城中心漂浮着一块巨型魔法石,光泽亮丽且毫无杂色。这种炫丽的珍贵物品周围,围绕着的是数以百计的魔法师,他们严阵以待,等待着霍卡林们的下一次进攻。
“不敢说是无坚不摧,那也是固若金汤啊。我的理解可能不够深,你们为什么……要对这种硬骨头下手,而不是看看乡村和小镇这种,对不对?”
孤岩认为,既然启瀚现在并没有得到充足的支持,不去考虑一下先从大城市周边开始进攻。毕竟,他从小就看过伟大先驱们的一些成功事例,活学活用也不是不好。
“目前兽人还没有认识到魔法的便利性和强大力量,你应该也发现了,”启随手展开了孤岩使用魔法拯救小镇中其他兽人的画面,“他们的表情虽然仍然抗拒,但并不反感这种便利。”
启将几个兽人的表情一一放大。
“看,他们虽然面带惧色和拒意,但又有谁能够拒绝力量的诱惑呢?文路、全需,连戈文和莱康德他们都不得不承认魔法的强大,更别提那些主动去和拉合鲁、教国接触的家伙了。如我所说,兽人是非常务实的种族,不过是血痕那帮老家伙的恐怖统治让这些怂包们依然在遵循着无聊的传统。”
启松开每次激情讲述宏图伟业时就握紧在胸前的拳头,看向了孤岩。后者明显有些走神,他正隐藏的伸出一根手指,慢慢向时间轴的其他位置观看启最近的一举一动。
“咳咳,嗯!”
“嗯?哦,这么个事,”孤岩并不打算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上过多干涉启的战局判断,他也没这个资格,不过,“你的律法规则,我记得是严刑峻法啊,你确定这样能治世吗?”
启长出一口气,看向了不远处的天空。
“你脑海里所谓的‘仁义道德’只适用于和平的时代。如今,兽国名存实亡,四周强敌环伺,所谓的结盟和仁义已经无法拯救濒临破碎的秩序。只有更强更重的律法才能约束失去基本道德的野民。”
孤岩托着下巴,努力回忆着自己曾经看过的儒学书籍。
“我曾经听过一个典故,假如君王帝皇能够将臣民视如己出,关系亲如父子,整个国家便无可匹敌。”
“哈哈哈哈,”启仰天大笑,“这种说法我曾经听一个临死之徒喋喋不休。他妄图感化教国那还未成纪的荒唐皇帝,实在是可笑至极。看看今天吧,帝王早就是一个对待民众恨不得敲骨吸髓的喋血畜生了!”
孤岩则看了看远处的火光。
“如今,所有高等生物追名逐利,在这个钱权至上的时代,一切卑劣的行径都不再可耻,可耻的只有贫穷!这种兵荒马乱的世代,仁爱道德只会收获血淋淋的失败。”
启拿出了一张卷轴,孤岩接过来后仔细地看了看,卷轴上是用黑色笔触刻画的一个削瘦的男人,看起来有一些贼眉鼠眼的感觉。
“黄印北方的徐流以,草菅人命、奸淫妇女,和十几个狐朋狗友拉帮结伙,每天横行乡里。他辱骂父母、殴打老师和朋友、甚至将早已腐朽不堪的维稳机构都搞到鸡飞狗跳。这种横行乡里的犯人,难道用仁慈感化?”
孤岩耸了耸肩。
“也许是悲惨的童年,或者是受到了心理刺激或原生家庭的影响。”
启握拳捏碎了身旁的一朵云彩。
“父母不教、学校不教、社会不教、这种家伙永远都有理由逃避惩罚。教国官府勾结富商,所有维稳人员的工资都无法及时发放,导致民怨沸腾之下诞生了徐流以这种滔天巨恶。当孩子们告诉我,在当地征召入伍的民兵团真正击败他手下的爪牙、扣押他的家人、斩去他的双翼,他才方知悔改,却仍在最后一刻抛弃家眷远逃更远的北方。如今,只有重法才能改变无法无天的黄印村匪的状况,偷盗者,剁去手指。绑架、伤害、奸污、持械斗殴甚至杀害者,剁去头颅,剥夺凶手的生命不过是正常的律法条例罢了。”
“我觉得那些维稳的工作者,也不是抱有仁爱的想法,也许是甩手掌柜、毫无作为的家伙们……不过,特殊时期特殊做法,我能够理解。”
“他们根本不配称作仁爱。官当的越往上每天越见不到他人,这是不正常的。现在,黄印的所有公职人员都是尸位素餐,连虚与委蛇的态度都没有,这才是最可悲的。”
孤岩点了点头,一时间没找到反对启的理由,最主要是他也没完全听懂。
“律法的宝贵便在于它的一视同仁和绝对公正公平,并且要做到有法必行。如今,律法还不如小孩子的床头故事可信,平时又经常成为维稳人员欺压百姓的工具,这不是悲剧吗?兽国也亦然如此,明明高层显贵将吃食素食和水果作为地位的象征,却又鄙视耕种行业甚至斥责他们是渎神者。因为行商能够获得巨大利益而去巴结他们,演讲私下又会说‘至贱为商’。风气混乱,世风日下,所有国民也无法和君主的倡议方向一致。如今,必须有一套行之有效且能够让所有高等生物留下深刻印象并且奉为圭臬的律法行于世上,启瀚义不容辞。”
孤岩接过启递过来的处于灵体形态的兽皮卷轴。
“你看看,这是近几环黄印人民中流传甚广的散文。”
孤岩拿起几张兽皮,快速在通透视觉的强化之下浏览完毕。第一张兽皮用词热烈、风格写实,言语间充满对主人公有仇必报、爱憎分明的赞扬。内容主讲的是一名退出战争许久的老兵,由于回到家乡发现哥哥被杀,便利用在战场上锻炼的技巧在一个夜间将迫害者以及其家眷全部屠杀殆尽,抹杀证据后还将尸体全部置于房顶之上,美其名曰“接受烈阳炙烤”。第二张兽皮故事用语严肃,但仍难掩对主人公悲惨境地的同情和对“反派角色”的怒意。故事主要讲述了村民口中的“万年老实”楼亚细积年累月努力耕耘终于攒钱买地建房迎娶邻居女儿的奋斗史。但在一日其整理母亲遗物时偶然撞破多年前其还在世时被官府的高层侮辱许久,却为保家庭和睦与家人安康选择忍气吞声的难堪之事,这也导致母亲多日以来心病难平,终致积郁成疾。于是,某一日,楼亚细寻找机会用一些平民禁止使用的魔法将所有此事的参与者和知情人尽数屠戮,之后留下遗书跳海自尽。后面的一些故事也诸如此类文章,讲的多是一些为了“正义”和复仇从而踏上血腥之路反抗强权的故事,不过后面的几个故事语言和内容越来越魔幻,文风也相当飘逸。甚至还有为了救被冤枉入狱的父亲屠杀狗官,甚至恶龙获得龙魂和神格打上天界与一众圣神大打出手的玄幻故事。综合来看,这几篇文章,用还算写实的技巧将整个故事的所有细节讲清楚的不超过五篇,不忍卒读的更超不过两篇。总体上都是以站在复仇者的角度带有一定主观情感的文章。
等待了一会儿,启看向了孤岩,怎奈后者越读越起劲,甚至有些深陷其中。
“行了,我不是来找你上阅读课的,那是重山他们的事!”启一摆手便将兽皮拿出了意识交流的范围,“说说你的感想,这几个家伙,也就是所谓的‘主人公’的做法,你有什么看法。”
孤岩认真回忆了一下。
“我觉得多数还是为了正义的复仇之举,出发点可以理解,不过杀戮的范围有些太大了,波及无辜不可取。”
启听着孤岩的话,表情开始有一些微微的变化,后来还是平静了下来。
“那看来你还没完全失智。这种枉顾律法,用私刑来宣泄仇恨和怨怒的行为根本不配称为正义!”
“我还以为你很支持复仇呢,不是复仇刚刚开始么。”
孤岩挠了挠头,开了句玩笑。
“复仇也要合乎律法和秩序!假如世界上所有的高智慧生物都无视这两样,那这里和冥域有什么区别?”
“冥域是哪?”
启无奈的闭上三只眼睛捂了捂脑门。
“你可以简单理解为你们人类口中的‘地狱’。”
“哦……等下!”孤岩反过来指着启的尖嘴喙,“你说我是人类是吧?你这算不算骂我,你搞分裂你!”
“别抬杠了!”启将一张极长的纸缓缓铺开,“假如这种为了报复行为杀施暴者全家的行为被民众称之为‘正义执行’,那世间必将成为一片腥风血雨,我们所要维系的秩序也将不复存在。假如,这个节骨眼上,我们还无法建立一个行之有效的律法体系,绝对会让伟大存在们失望。”
“他们失望会怎么样?”
启继续在纸上增加着一些更加具体的律法条例,比如正当复仇的范围和申请正当防卫的审查条件。
“我,没经历过那种绝境。也许是毁掉这颗对他们来说毫无意义的星球,也许会回收我们几个失败圣神的神力,也许会把我们这段记忆删除,也许会把我们踢回原来在部落里种地吃肉的原始时代,不好说。扭转时间空间对他们来说应该可以说轻而易举。”
孤岩看了看启之前制定的律法,虽然不再如传言那般夸张,但条条框框依然面面俱到,处罚手段也相当严厉。正当防卫、紧急避险都包括其中,看来他确实参照过自己记忆中的内容也没准。
比如这一条:偷盗者第一次被抓捕上缴两倍偷盗财产价值的罚款并处以鞭手刑一标准沙漏时间,也就是大约十五分钟,医疗费用自行承担。第二次被抓捕上缴四倍盗窃财物财产,倒立水刑三个标准沙漏,也就是大约四十五分钟。第三次再次被抓将剁下偷盗者的一根手指并游街示众,囚禁十五个标准日。看起来相比于之前启的标准轻了很多,但相比于之前黄印处于教国范围内的法律还是过于严酷。
“一切皆流,万物在变,如今乱世自有一套新的治世真理。”
孤岩看着燃烧着火焰的允州城城墙,陷入了沉思。启瀚教如今真的是所谓的“兵强马壮”吗?役唤和教国夹击的话……
“放心吧,别担心了,首先交通上他们就没办法做到。垣和谷离这里最快也要四天以上的路程,他们想要进攻,且不说什么后勤补给、兵消马耗,我就不能有自己的内应么?”
孤岩听着听着,表情先是有些惊讶,随后便像是想起什么看向了他处。
“嗯,内应么……”
“话说,你说你之前就一直做梦来着?”
“嗯,对。”
孤岩尝试着拿出小本,却没法将其变为灵体的形态。
“啊,说起这个……”启抬起右手,伴随着其中心位置慢慢涌动起紫色的温和能量后,启打开一道空间门,魔法快速从门内涌出。魔法落地的声音令孤岩扭过头来,他看着背后魔法门中启射出的能量,落点的小本早已变得通体透明。
“不是你……”孤岩像是想要抢救一般拿起了笔记本,却发现灵体状态下的他已经能够翻看本中的内容篇章。
“这,这是几阶的,咒语,名字叫什么?”
启抬了抬眼镜,看着孤岩的眼睛,似乎有些东西令他相当在意。
“我真的很好奇,这份对魔法的渴望,是你本身自带的?”
“废话,快告诉我!”
启闭着眼微微笑了笑。
“五阶通用型奥咒魔法,没有必要的咒语,除非你……”
“除非我中二到没出一招还得喊出来对么?你能不能别老翻我记忆?”
“哈哈哈!”启捂着肚子笑了笑,“你小子说的不少话语挺有意思的。”
“五阶,我应该很快就能学会了。等等,奥咒?”
孤岩扭过头去,启利落的眼神证明确实是如此。
“奥咒……和魔法有什么区别吗?”
“银怜没教你吗?你难道,光盯着她的身材看了?”
“不是,你别瞎扣帽子,我看看……”孤岩经过简单的翻阅,“普通魔法生物假如想要使用奥咒最快的方法就是将圣神创造这条奥咒时相关的古语牢记于心,快速咏唱随之搭配施咒者的大量魔力即可成功施法……”
孤岩抬头看了看启,启也看着他。
“我还是不知道区别啊?”
“她没给你讲吗?”
孤岩想了想银怜由于自己叫她“大妈”时暴躁的反应,包括她的面容和身材实在太惹眼,那之前自己确实没咋在意她说了啥。
“你的学习态度啊,必须认真点了,”启召唤出一团稳定的火焰围绕身体旋转,“这个就是咒火,我自己创造的所以不用咏唱。通用型奥咒也不用长时间的施法动作,但必须是对魔法有着深入研究才能做到。奥咒相比于魔法有更强的持续性、精准性和破坏性,也更加难命中和生效。比如意识探查、灵魂交换这种都属于相当高级的奥咒。”
“那,我能不能用他们那种土办法把所有高于五阶的魔法都归为奥咒?”
启敲了敲太阳穴的位置。
“我其实不喜欢重山这帮小孩为了快速教会学生理解魔法擅自创造的一些分类方法,这样显得我们启瀚的兽人很不严谨。”
孤岩眯了眯眼睛。
“咱们。”
“总之,你那么理解现在没什么问题。有些魔法可能低于五阶但经过施法者通过一些强化手段,比如祈祷、输送更多的魔力等方式可以变成奥咒,高阶的魔法招式也有普通的魔法,不过是比较困难能做到就是了。”
孤岩继续在本上记录着,很快就写了满满一小篇。
“你不会觉得,你这么记下来,现实中能看到吧?”
启一抬手解开了笔记本的灵体状态,果然本上孤岩用同样处于灵体状态的笔写下的文字也像是烟气一样飘向了启的手中。
“你能不能早说,老东西?”
“你又没问。”
启耸了耸肩。
“我还是有问题,晚上的时间足够吗?”
“哈哈,早就知道你会问。”启抬高右拳,眼中的光芒依然像之前无数次宛如探照灯一般的闪耀方式照亮了整个意识空间。
“我这次主动开启的结界,”启攥紧右手,手心积蓄的能量也宛如火焰一般爆炸开来,“完全减缓了外界的时间流速。”
孤岩看向不远处,通透视觉之下,果然,哈哈虎无意之中看到隔着窗户向正背对他梳理毛发的女拉合鲁蔚源而慢慢张开的嘴动作都变得十分缓慢。
“果然有先见之明啊,伟大圣神启。”
“说吧,你想问什么,我的智慧完全不亚于全流智恩的所有藏书。”
“你为什么不抛弃感情?我在看各种各样的历史书籍中了解到,假如圣神们主动抛弃情感,有理由猜想他们会获得绝对理智的处事方式。在面对工作和生产时有绝对巅峰的效率,国家经济也会因此飞速发展。抛弃感情,一个毫无犯罪的世界即可诞生,因为你完全可以推行严刑峻法的世界,哪怕黄口小儿也知道法律的严苛,一个执法必严的世界。最恐怖的是,无论是谁,都不会再因为任何一件事情伤心、难过、意志消沉或怨天尤人。每个高智慧生物都能成为百折不挠的钢筋铁骨者,这样一个高效且不存在负面情绪的世界,为何你要拒绝并且全力避免自己的信徒落入其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