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呢”
程婉闷着声看程大壮。
“所以我是真心知道错了，打脸不足以证明我的诚意，唯有流血可以，我流出来的每一滴鲜血，都是在给姑姑赔罪。”
程大壮满脸认真。
那黢黑的脸庞当中，写满了坚定神色。
程婉默然，她没说话，不是默认程大壮的行为，但也未曾有原谅他的意思。
说实话，她现在内心是很复杂的。
讲句实在的，原先程婉只觉得，程大壮这孩子一直以来在她印象中都是一个做事没有分寸，没有教养，而且为人也足够恶劣的孩子。
小小年纪却让自己每次都在程家去的时候都会吃亏。
虽然程婉做大人的也没必要跟一个小孩一般计较，她也从来没有把程大壮放在眼里过。
大多数的时候，程大壮在她眼中更像一个跳梁小丑。
每次自己虽然被他折腾，但总之是抱着一个无所谓的态度。
这个看上去不够懂事，实际上也不懂事的侄子，程婉全然是把他当做空气对待的。
可是现在他竟然能够直面自己曾经所做的错事，而且满脸真挚诚恳的向她道歉，且是以这种方式来赔不是……
程婉定定的望向了程大壮，看着他鲜血淋漓的胳膊，终究是缓了心神，现在愿意给他一次机会了。
“你先停手，再这个样子，我们两个可没办法好好谈。”
话是这样说着，但其实程婉心底仍旧是有些无所谓的。
程大壮要做些什么，要不要接着自残，论根本，到底是跟她没什么关系。
即便闹到最后，程大壮真的陨了一条人命，这跟她也一点关系都没有。
前者自愿去死，并非是她生生拿着刀子横在了程大壮的胳膊上面，硬生生逼着他要自残的。
想要寻死觅活的人，旁人说再多都没办法救回他。
程婉更加不是那种会浪费自己唇舌的人。
“要姑姑答应！”
程大壮半跪着，他向着程婉磕了一个响头。
他胳膊与手上面的伤口还在滴着血，如今一只手插在了土里面，伤口处埋进了沙砾，刺得他皮肤生疼，可他却浑然不在意。
程大壮黑黢黢的小脸上闪烁着倔强，说出来的话也透着一股超越他这个年龄的成熟：“我这一跪，我并不是想要以此来要挟姑姑，也绝对没有什么别的不该有的心思，只是想想这是向着姑姑您坦诚的承认我们之前的错处！”
“也希望，你能够看在我们都姓程的份上，看在我们家如今有难的份上，帮帮我们！”
一句话翻来覆去的说个好几十遍，目的都只是一个。
说着，程大壮又是连磕了两个响头：“求姑姑垂怜我们！”
“虽然我现在年纪还小，日后也不一定会成为一个栋梁之材，说不上有多么大的报答、回馈与姑姑您，但我敢保证，我绝对不会再做出昧良心的奸恶事情！”
程大壮说完这话，是一脸的决绝。
而与此同时，他一滴热泪从眼眶当中滑落到脸上，随之掉在地里归于尘土当中。
响头是一个接着一个的磕，没有一分钟有过停歇。
单是跪在旁边的程母，在见到这样的一幕，眼底都有些发酸了。
祖孙两个人在程婉面前，就算是彻底的上演了一出苦情大戏。
不是你眼泪啪塔啪啦的往下掉，就是她一直伤心的抹着眼泪。
程婉此情此景之下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仿佛已经像是一个大恶人了。
看着他们祖孙两个人的凄惨模样，但话说回来，程婉现在是真的很好奇，这程江究竟是做了些什么，在外面赌什么，能够欠那么多两银子就算了，还能够逼得一家老小，成这个样子？
曾经那么恶劣不堪的程大壮，都能够老实乖巧到如此地步了，这中间……要不是发生了什么天翻地覆的大事，程婉是绝然是不信的。
好奇之余，她目光微转，落在了那程大壮额头上。
那滴血泪，又顺着圆润的脸颊落了下来。
再定睛一看，原来是额头也磕出了血。
罢了罢了，程婉也在此间转变了思绪。
反正闲来无事她是要看热闹的，现在既然程家送了这么大的一个热闹给她看，那么不看是傻子。
于是程婉松口道：“我答应你可以去你家看看，你们两个也别继续在这里挡我的路了，但我丑话得说在前头，我去，不代表我愿意拿钱给你们，只是想确定你们有没有在骗我，届时的后续如何，到时再说。”
还跪在地上磕求人的程大壮与程母，在听到这番话时，面上都浮动着一分惊异。
他们哭声渐渐止住，程大壮也跟着跪直了腰。
他眼睛亮亮的望着程婉，说句实在的，他以为自己今天就算死在这里，跟着祖母一起把脑袋磕破，这个姑姑都不会松口动容。
没想到现在却是愿意给他们一个机会。
哪怕是没有立马答应，也很让他们高兴了。
“姑姑当真是愿意？”
程大壮忍着自己那颗心激动的心，又问了一遍程婉。
包括程母，也是一下子就从地上爬了起来。
只是她身子骨有些老了，此时倒也是做不了什么，爬起来时步履蹒跚，身子骨都跟着嘎吱叫响。
“当然，我没事骗你们做甚？”
程婉这个被邀请的人走在最前面，她懒得跟他们两个人一起。
程大壮和程母对这么一点小事当然不会在意，毕竟程婉愿意跟他们一起就已经让他们很高兴了。
程大壮和程母都紧跟在程婉的身后。
程母刚刚跪了许久，腿有些发麻了。
她本身人也就年纪大了，走不了那么快，但或许是极力于想让程婉去程家知道他们没有撒谎，然后可以借钱给他们的缘故，程母是尽可能的跟上了程婉的步伐。
两个人一前一后，就这样的跟着程婉回去。
刚一进程家大门，看见这也有些熟悉的院落，程婉眼底闪过一丝讥讽。
尤记得每次回来，这儿都没给自己留下过什么好印象。几乎可以说是每次都弄得鸡飞蛋打。
再回头看着此刻唯唯诺诺的程母，她以前每次看见自己都是颐指气使，很少像此刻这样，像一只焉了的鹌鹑，一点活力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