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贺繁州与江奉玺聊完,已是午后。
走出厅堂,他便见到江凝身姿挺直在外边候着。
骄阳落到树冠上,透过树枝洒落下点点日光,落在她玉枝色裙摆上。
她轻轻摇曳手中团扇,驱散空气中随处散发的闷热感。
听到脚步声,江凝转过身,见到贺繁州正站在自已后边,笑着问:“贺知府,可否借一步说话?”
“六姑娘请。”
他举止有加,此处乃是江家祖宅,唯有让她带路。
江凝轻轻点头,带着他往自已庭院走去。
等入了庭院,采荷给他们二人沏好茶水,便往外边走去。
江凝往外瞧一眼,见祁连亦是站在庭院外边候着,开口问道:“贺知府将祁连派到小女身边,便是想着今后有这么一日的吧?”
祁连虽是西晋人,可跟在贺繁州身边,足以见是他培养了多年的人。
“六姑娘不必再叫我贺知府,云州知府已有新官上任。”
“至于祁连,我跟六姑娘道歉。”
紧接着,他拿出江凝给祁连的那些银票,一分不少全还给江凝。
“这是他该得的,相反,我还欠他一万五千两。”
江凝在意的不是这些银钱,而是贺繁州从一开始的步步筹谋。
“我对江家和六姑娘并无恶意,只是我想尽早回到京州城,只能借由江家出面。”
贺繁州的话里,处处透着难言之隐。
江凝也知道他这些年在云州过得不容易,只是事先没有讲明而是利用江家的做法,让江凝心生不悦。
“况且,六姑娘当初去到贺府上时,也没说实话不是么?”
贺繁州的一句话,令江凝双颊红了红。
当初自已亦是利用过他,如今确实没什么好怪他的。
“那咱们算是一笔勾销。”
说来自已还欠着他人情,如此一来,江凝心中倒觉爽快许多。
“就依六姑娘说的。”
贺繁州倒是乐意得很。
“祖父应该都跟你说了吧?不知你意下如何?”
江凝听不到江奉玺在厅堂内与他说的那些话,只得先从他嘴里问出来。
“如今太子之位未定,几位殿下都已然虎视眈眈,骁王殿下又势在必得,只怕你们的筹谋艰难得很。”
贺繁州在云州蛰伏的这些年,时刻命人观察京州城动向,但凡有点风吹草动,他都知道。
如今太子之位虽悬而未决,可有实力争夺得下来的,唯有赵启骁和赵启宸,朝堂矛盾很是尖锐。
“燕齐若是再由赵家来执政,只会一代不如一代。眼下大秦北椋西晋匈奴,哪个不是虎视眈眈?”
赵家人坐上皇位后,燕齐便日渐衰败,这些江凝都看在眼里。
甚至,北椋人都安插了谢沉胥这样的强劲对手在燕齐朝堂中,却无一人察觉,可见燕齐江山岌岌可危。
“可只因我是永安候长子,你们便要把赌注落在我身上?”
贺繁州从未想过自已要担下这样的大义,此刻心底除了不安外,还有一丝抗拒。
江凝笑着摇摇头:“你错了,并非全是如此。”
贺繁州眉头微皱,不解地看着她。
“在寻到你之前,我也同祖父说过这个顾虑。可如今知道你是永安候长子,我的顾虑便打消了。”
江凝乌灵眼眸亮了亮,告诉他:“当初在去贺府上找你之前,我曾同云州城的百姓探听过你,他们个个都说你是好官,没有人对你心生怨怼,可见你在云州担任知府时,便深得民心。”
江凝话里的意思已然十分明显。
贺繁州心思沉了沉,这责任实在太过重大,思衬过后他还是开口道:“我可以先随你们到匈奴去,寻找那军械营地下落,要不要争夺皇位,我们再议。”
“也好。”
知他一下接纳不了,江凝也不好逼迫他,只得任由他慢慢接受。
离开前,江凝叫了祁连进来,将剩下的一万五千两银票拿给他。
祁连看了看贺繁州的脸色,江凝开口替他说话后,贺繁州才让他将银票拿下。
祁连就差将嘴角咧到后耳根了。
傍晚,众人商议过后,决定三日后启程赶往匈奴。
江奉玺岁年虽长,可他最有经验,加之他也不想在宥阳待着,便只有孟氏留下,江凝亦是跟着他们前往。
夜里,谢沉胥来到江凝屋中时,心情瞧着很是不错,他倚靠到茶榻上道:“看来你还是听话的,知道我们在合作。”
谢沉胥让江凝说服江家人,跟着谢沉胥一道去匈奴,等找到军械基地,再商议后面的事。
江凝都照办了。
“我们只是合作,并无其他往来。”
江凝面色却是没有多好。
谢沉胥来了兴致,幽声反问:“难道你还想有其他往来?”
“没有——”
江凝脸色一红,急声道。
“没有你脸红什么?”
在茶几烛光的映照下,可以看出她面颊通红,像是天边嫣红的晚霞。
“被烧热的——”
她拿起手边团扇,用力扇了扇。
谢沉胥眯了眯眼,眼神缱绻般盯着她这副慌不择乱的样子,只觉得煞是有趣。
“少扇些,别着凉了。”
他揶揄着。
“谢沉胥——”
江凝咬唇瞪他。
“嗯?”
他抬起眸,直勾勾盯她。
“你不要太过分,你再不走我叫人了——”
不知是不是怕被他窥探出心绪,江凝焦急着厉声赶人。
“叫。”
他却浑然不在意。
“来人——”
她话还未说完,就被他滞闷在喉间。
自已的嘴巴已经被他用手堵住,人也被他揽入怀中,动弹不得。
“你就这么对待自已的恩人?”
谢沉胥往下凑近,故意在她脖颈间说话。
微热的气息喷薄到她脖颈上,让江凝猝然绷紧身上神经。
“就算是恩人,也不能这般无礼。”
江凝不服地叫嚣,可语气里已然带了一丝紧张。
“无礼?”
谢沉胥仿若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般,令江凝脸色愈发潮红。
她知道他是在嘲弄自已装清高,可对于上次的事她尚耿耿于怀,便嗤笑道:“也对,世子的身边,只怕不止受小女一人无礼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