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江万安一下早朝,便携着柳姨娘一块到栖云院里。
沈曼姝疯疯癫癫了好一阵,此刻神情都已然呆滞,可见到江万安和柳姨娘恩恩爱爱一道过来,呆滞的眼神里还是立刻涌出凶狠的光,冷哼道:“今个儿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我这落败的院子里竟也能迎来稀客?!”
柳姨娘微微眯眼,笑道:“看来姐姐也并非全然疯了嘛?”
沈曼姝歪着嘴呸了一声,将脸撇过一边去,惹得江万安一阵厌恶。
如今的她,蓬头垢面的样子,竟是连个市井泼妇都不如了。
“不日柔儿便要嫁入宁王府,她的身上不能没有傍身的银钱,以前仪儿留下的那份,你便拿出来给柔儿。”
到底是多年夫妻,江万安还不至于直接上手抢,先把话同沈曼姝说在前头。
“什么?!要拿我们仪儿的钱财给那个庶出的贱丫头?!她哪里来的福气消受?!便是到了那宁王府里也是个小的,竟还妄想同正儿八经的宁王妃争么?!我呸!就她,也配?!”
沈曼姝说出口的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言语粗鄙得哪里像个出身书香世家的姑娘家?
江万安眼中的厌恶更浓,厉声道:“话我先好好同你说了,你别给我蹬鼻子上脸!”
“莫不说我今日不给,便是给那贱丫头拿了去,谁知道她到了宁王府里能活得了几日?”
沈曼姝阴狠笑着,神态间尽是巴不得江雪柔嫁入宁王府的第一日就喜事变丧事。
这般阴毒的样子,江万安哪里还忍得了,连忙催使下人道:“进去给我把值钱的玩意都拣出来,一分也不许剩!”
“是!”
他身后站着的几个江家护卫齐刷刷跑进沈曼姝屋里。
“你们,你们敢动我的东西?!”
栖云院中传出淅淅沥沥的凄惨叫声,沈曼姝一个劲的想要阻挠,却什么都没拦下来,还被个护卫用手肘撞开,将她撞到桌角边上,头上破了个口子,殷红的鲜血自伤口流下来,疼得她哇哇直叫。
柳姨娘看着她这副痛苦惨叫的样子,脸上满是快意。
那些护卫搜刮完值钱物件,江万安便携着柳姨娘从屋前离开,留下坐在地上痛苦叫唤的沈曼姝。
绿春站在一旁,想要上前查看沈曼姝的伤势却又不敢,只得手足无措站着。
“天杀的家伙,我,我不会放过你们!”
鲜血流入沈曼姝的眼睛里,衬得她眼底愈发猩红。
她狠狠攥着手,身子颤抖得厉害。
待她冷静下来后,绿春才敢走上前,仔细替她清洗伤口。
“哎呦!臭丫头,轻点!”
碰疼了她,绿春惹来一顿臭骂。
“奴婢再仔细些。”
绿春战战兢兢道。
屋子内被江万安和柳姨娘带来的人捣鼓得一片狼藉,江凝走进去时,差点无从下脚。
“二婶婶啊二婶婶,想不到你精打细算这么些年,临到头来竟什么都没能为自已留下。”
沈曼姝一直低头让绿春替自已包扎伤口,却没留意到江凝什么时候走了进来,听到说话声,她方猝然抬头。
江凝裹着玉锦色棉袄斗篷,面色娇嫩站在她跟前,这副玉娇矜贵的模样,真真有了嫡女风姿。
“小贱人,连你也来要奚落我么?!”
沈曼姝咬牙怒喝。
江凝笑了笑,采荷寻来个椅凳,铺了软垫给她坐下。
她盯着坐在地上的沈曼姝道:“我是来给二婶婶出主意的。”
“出主意?”
“呵!”
“少给我灌迷魂汤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同清秋院那几个贱人是一伙的?!我可不是福瑞堂那老太婆,被你们诓骗得团团转!”
别瞧往日里沈曼姝疯疯癫癫的,此刻说出口的话却是通透得很。
“如今清秋院里,只怕二婶婶最痛恨的人不是柳姨娘母女罢?”
江凝轻轻抚着指尖,话里有话问她。
沈曼姝咬牙瞪她:“你说的不错,我最痛恨的人是你!我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
若不是江凝,此刻她的仪儿和舟儿定然还好好活着,她又哪里会落得这般田地?!
江凝却是不理会她,继续道:“二哥哥出事时,二叔连出去打通关系都不愿,不就是怕得罪戎王殿下么?身为父亲,不肯为自已的儿子说句话,这样的父亲,只怕连九泉之下的二哥哥都会寒心。”
“还有大姐姐,她从方家被休回来,二婶婶可有见二叔过来看望她一眼?关心过一句?对待自已的儿女能做到这份上,怕是说句冷血无情都不为过。”
江凝仔仔细细说着,沈曼姝的脸色却越来越黑沉。
江凝的这番话,真真是说到她心坎上了。
被关在栖云院的多少个日夜里,沈曼姝无不痛恨江万安,身为父亲,他对江砚舟和江雪仪实在是太过冷漠,根本就没尽到一个父亲应尽的责任!还反过头来污蔑她教导出一双不伦不类的儿女,他又是个什么东西?!
江凝说得越多,沈曼姝对江万安的恨意愈发浓厚。
“二婶婶的母家,在京中少说也有些势力。倘若有母家相助,二叔还焉能有如今的好日子过?”
江凝盯着她,轻飘飘指道。
沈曼姝眼神一动,江凝此话却是说得没错。
江砚舟和江雪仪相继出事,此前她只顾着消沉了,却是没想过要派人回母家,让母家的父兄来治一治这薄情寡义之人!
“二婶婶好好想一想罢。”
目的达成,江凝起身走出她屋子。
天色暗下来时,采荷从外面走进屋内回禀道:“姑娘,绿春悄悄往府外去了。”
“沈曼姝想通了。”
江凝抚着手中汤婆子,眸中冷意渐染。
二房的人都该死,剩下一个江万安,江凝焉能让他好过?!
去万钟寺前,她便要二房彻底没了喘息之气。
夜风簌簌,外面的风裹夹着阵阵寒意,却有几道黑影融入黑夜中,神不知鬼不觉落入芙蓉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