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中旬,天气骤冷,两天阴气沉沉之后,天空开始下起小雪,结束了连续十多天的阳光明媚。
寒流降临,各宫地龙开始烧了起来,殿内暖融融的舒服。
楚云绯懒筋发作,压根不愿出门,每天待在宫里不是抱抱儿子,就是听墨雨和墨雪探得的一些消息。
容苍信上说陈氏一族已全部捉拿归案,月底可回宫,住在长定殿和长秋殿的陈氏姐妹可由太子妃随意处置。
楚云绯暂时并无处置陈氏姐妹的打算,她席地坐在暖屏前,翻看着快马加鞭寄回来的信,神色疏懒,嘴角弯起的弧度略显愉悦。
“太子妃真是爱惨了太子殿下吧?”宝蝉跪坐在一旁,给楚云绯倒了杯茶,“太子殿下时时刻刻想着太子妃,连出去办差都不忘按时给太子妃写信,如此情深,奴婢真为太子妃感到高兴。”
楚云绯瞥她一眼,折好手里的信。
爱惨了太子?
爱肯定是爱的,却也不会到“爱惨了”的地步,毕竟她是活了两世的人,想法不会再局限于情情爱爱。
可能很多人都觉得,她是天下最幸运也最幸福的女子。
太子爱她到这般地步,连妾室都自愿放弃,如此身份贵重而又忠贞的男子,打着灯笼都找不到,所以她应该感恩戴德,死心塌地爱着容苍,愿意为他付出一切。
可楚云绯不是这么想的。
她确实爱容苍,容苍对她也一心一意,但她觉得自己配得上这份爱。
若拿前世的悲惨来说,那今生就是对她的补偿,容苍本就应该补偿她。
若只论今生,容苍能有今天的一切,她这个太子妃功不可没,楚云绯自始至终都觉得他们应该是平等的关系,她不会觉得自己不配得到这一切,也不会因此就感激涕零。
就像她同样不会因为帮过容苍,就要求容苍对她感恩。
重活一世对她来说,不仅仅是修改前世的结局,弥补了前世的伤害,更多的是让她意识到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不能毫无尊严地让自己依附于任何一个人。
即便喜欢,即便深爱,她也必须保持着理智和骄傲,不做柔弱的菟丝花,时刻保持脑子的清醒,勇敢地表达爱意,也能做到真有变故发生时及时自救。
想到这里,楚云绯嘴角微扬:“宝蝉,你觉得‘爱惨了ap;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啊?”宝蝉愕然,随即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奴婢没有过这种感觉……”
“每个人都应该先爱自己,然后才能去爱别人。”楚云绯道,“若爱一个人爱得失去了自我,这个人通常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宝蝉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有些迷茫:“可是很多女子都被要求遵守三从四德,要以夫为天,这样一来,算不算是要求女子失去自我呢?”
“……算是。”楚云绯点缓缓头,“三从四德是对女子的束缚,爱到失去自我,是对一个人意志的束缚,本质上其实都一样。”
男尊女卑的制度下,女子必须以夫为天,不能有自己的想法,事事顺从,谦恭而卑微——这是规矩所致。
而极致的爱同样会使一个人磨灭自己的想法,事事以对方为尊,没有自我——这是感情所致。
无甚区别。
楚云绯不愿意做一个没有自我的人,所以这次容苍出宫办案,她从未表现出过度的思念来,容苍有他的事情要做,她也有她的计划安排。
夫妻之间短暂的分离是正常的,她可以因为他的来信而感到欢喜,却绝不会在夜晚被思念折磨。
在一起时是彼此欢喜,分开之后亦能坦然处之。
这才是一份健
康而正常的感情。
宝蝉不懂这些,她觉得太子妃的话太过深奥,什么失去自我,什么意志束缚,她都不懂,她只知道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感情好就值得羡慕,她希望他们一直好下去。
门外忽然响起一阵踩雪声。
“奴婢出去看看。”宝蝉起身往外走去,看到墨雪正站在门前抖落一身雪水,不由奇怪,“你这是干什么去了?”
墨雪没理她,径自进殿禀报:“太子妃,安郡王身边的苏瑶姑娘进了翠微宫,改名为映月,成了丽妃娘娘身边的宫女。”
楚云绯抬头看着她,眉头一挑:“这是安郡王想出来的权宜之计?”
墨雪点头:“是。”
楚云绯神色微冷,沉默良久,淡道:“派个人盯着她,以防她在宫里乱来。”
“是。”
楚云绯思来想去,总觉得苏瑶愿意进翠微宫是个危险的事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再怎么周密的防范,也抵不过精心策划的阴谋。
她抬手揉了揉眉心,补充吩咐道:“如果她有任何行刺皇上、皇后或者丽妃的苗头,在她动手之前务必阻止,若阻止不及,杀了她亦无妨。”
“是。”
楚云绯起身走到窗前,不由开始思索起安郡王、窦惠然和苏瑶三人之间的情仇纠葛。
窦惠然此前回过窦家,以她的脾气和性情,容离这些日子对她的所作所为,她一定会告诉她的父亲,这也是为了自保。
所以窦尚书跟容离从此将不再是紧密的翁婿关系,而是随时会置对方于死地的对手,容离想对付窦尚书,窦尚书要防范容离,只是眼下窦尚书手里攥着容离致命的把柄,容离投鼠忌器,根本不敢冲动行事。
但苏瑶若是报仇心切,只怕会做出不理智的事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