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一个正常的父亲，这么说也并没有什么奇怪之处，但是当我知道了这个父亲和君晔母亲之间的事，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莫名的让我有些毛骨悚然。
君晔的侧脸平静无波，他垂下眼睛看着皇帝的脸，长长的犹如鸟羽一般的睫毛一动不动，像一座美丽至极的雕像一般。
皇帝摸够了那只手，突然抬起脸，得寸进尺的似乎想去摸君晔的脸，我心向移动，也顾不得什么君臣礼仪，直接上前一步，一把将君晔拽到了我的身边。
皇帝眯着那双浑浊的眼睛，似乎此时才看清君晔身边还有一个人。
“你……你是……谁？”
当我凑近他的时候，能闻到扑面而来的腐朽死亡气息，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回过了脸。
“是我的妻子。”
君晔轻轻的揽住我的肩膀，将我又拉到了他的身后。
皇帝那双浑浊的眼睛盯着我们，他那长期锈住着的脑袋好像反应不出君晔的话，愣了一会，然后慢吞吞的说:“你……你不是女子吗？如何娶得妻？”
君晔短促的笑了一声。
“女子？”他说:“你小时候那么疼爱我，居然没有发现我其实是个男子吗？”
皇帝猛的抽了口气，他好像被谁咬住了尾巴，挣扎着开始往床下爬，君晔拉着我后退了一步，没有丝毫打算帮助的意思。
“不可能！不……不可能！你……你怎么可能是……”
皇帝的反应完全出乎我的意料，莫非……他有这么喜欢女儿吗？
君晔突然笑了起来，可是他的笑容看不见一点快乐，反而充满了悲凉和恨意。
“我母亲怎么敢把我其实是男子的事情告诉你啊，若是直接告诉了你，那……我能活到现在吗？”
皇帝突然就停住了。
“你……”
“我原本对连奕说的话存了一分的疑心，可现在看你这个反应，”君晔说:“他说的都是对的，是吗？”
“你……晔儿！你莫听他乱讲！”
皇帝突然激动了起来，但是他激动的后果就是换来了一连串拼命的咳嗽，看着咳的马上就要死过去。
君晔冷淡都退后了一步，躲开了皇帝伸过来的手。
“你还没听我说他讲了什么，你就说他在乱讲，你在心虚什么呢，父皇？”君晔说。
皇帝咳的更加厉害了，他猛的捂住嘴，我看见他的指缝里滴落出几丝带着紫色的血渍。
君晔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他很快就又冷淡起来。
皇帝咳了很久，总算平静了下来，他呼哧呼哧的喘着气，狼狈的用袖子抹去了嘴边的血迹，然后抬起脸又看着君晔，他的眼睛带着一丝哀求和希翼。
“你……你不能如此对我，你忘了吗样，我……你小时候我最疼你……你……”
“我的母妃到底是怎么死的？”他说:“我可以不听连奕怎么说，那你来告诉我，当年的真相是什么？”
皇帝愣了一会儿，然后说:“你母妃……你母妃是生你的时候难产……”
君晔的眼珠一错不错的看着他。
“……我怎么舍得害她？她是我最爱的女人！她那么美丽，那么善良，她是这焰国皇宫里最耀眼的存在……”皇帝急急忙忙的说道:“我当时费了多大的劲才得到她的芳心，我怎么舍得害她？你不要听别人胡言乱语，你要相信你的父皇……”
“我的母妃，是桢国的圣女，”君晔说:“她有那么高的法力，还有那么年轻的身体，怎么可能因为生活就会难产？而且还会死亡？”
“女人，女人生孩子是真的会死的！”皇帝急忙反驳道:“就算是圣女也不能避免！你……”
“父皇，你告诉我，我母妃的眼睛去哪里了？”君晔突然打断了他。
皇帝惊愕的睁大了眼睛，他的嘴唇都开始颤抖，像是不敢相信落地居然能问出这句话来。
我知道君晔其实是在诈他，但……
“你……你！你怎么……你在哪里找到她的尸身！”
我看向君晔，突然发现君晔的眼睛紫的有点过分，幽幽的像是发出了光。
皇帝突然就有些癫狂，他看着君晔的眼神，好像君晔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他开始疯狂的往后躲，然后拼命的捞起被子，将自己团团围住。
“不！不！”
皇帝盯着君晔的眼睛，突然像精神崩溃了一样，嘶哑的喉咙里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你要原谅我，你要原谅我！我只是想活！”
“你，你身上的法力那么强！我不知道你没有眼睛会死啊……你，你看，你对我下了毒，我也在床上瘫痪了这么久，我们扯平了，你放过我吧，我……我们还有孩子！你看在孩子的份上，放过我……”
君晔眼中的光就突然熄灭了。
我也感到一阵无力。
其实在进来的时候，我和君晔都抱有一点点侥幸心理，希望是连奕在胡说，希望是皇后在胡说，故意离间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
君晔已经失去了母亲，我知道他并不想失去自己的父亲。
可是……皇上的反应却明明白白的告诉我们，连奕说的没有错，君晔的母妃，死于皇帝之手。
没有任何可以幻想的余地。
君晔站在原地，身体微不可差的晃了晃，好像站不稳似的，我连忙伸手，一把扶住了他。
皇帝像是已经完全陷入了一种幻觉中，他崩溃的撕扯了自己的头发，过长的指甲甚至划破了他的脸，君晔只是冷酷的看着他。
“……我不会杀你。”君晔低声说。
“你杀死的是我的母亲，不是我。就算要赔罪，你也应该向我母亲赔罪，而不是我。”
“你要永生永世的待在这个寝宫里，作为对我母亲的赎罪，我也不会再见你。”
“从今天起，我没有母亲，也没有父亲，我唯一的亲人，只有我的妻子。”
他说完这句话，突然伸手按住我的肩膀，一把将我搂在怀里，然后他垂下头，将他的脸埋进了我的肩膀处。
很快，我就感觉到肩膀一阵湿润。
我缓缓的抬起手，回抱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