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都没有说过我舍得你，”我说:“但这并不是成为我答应你放弃自己眼睛的理由。”
“你……”
“从我们两个第一次坦诚的时候，你就告诉过我，你不愿意成为你母亲那样的人，你也不愿意相信帝王虚无缥缈的爱情，从那时候起，你要走的路其实已经决定了，”我说:“你生在皇室，就注定与旁人不同，焰国太子并不是一个能容人的人，不然你的兄弟们不会死的那么快，你要活着只能选择反抗，你要夺权，就必须要放弃一些东西，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君晔坐起来，他是个很聪明的人，他也知道我说的这些事情没有错。
“现在不是你优柔寡断的时候，”我说:“星回是你目前能得到最大的助力，我想你也不愿意放弃，而我非常有自知之明，我能帮你的，不过是一些非常小的事情，真正起到决定作用的还是桢国的皇室对你的支持。”
“我了解，”他艰难的说:“但这些可以用我的一只眼睛来换，比起失去你，我觉得一只眼睛的代价真的很小——那你会嫌弃我没有那只眼睛吗，你相信我，失去一只眼睛对我的脸影响并不是很大。”
我摇摇头。
“你不会失去我，”我说:“我不会嫁给任何人，你已经得到了我的心。”
“不，你不明白。”
他突然猛的站起来，可能有些站立不稳，晃了一下，我伸手要去扶他，他隔开了我的手。
“我要的不是我们天各一方，我要的是你在我身边，”他说:“我要的不是我娶别人，而你不嫁给任何人，这对于我来说不是在一起。”
我早就应该知道，君晔固执起来是不会听进去任何人的劝告。
昏暗的烛火下，我们两个僵持着。
这时，我的门被轻轻的敲了两下。
在这个府上，现在能敲着我门的只有言若若。
“进来，娘。”
言若若走了进来，面色少见的很肃穆，没有嗑瓜子。
君晔正要对她行礼，言若若摆了摆手。
“君晔，世界上没有两全的法子，你不可能既要熊掌又要鱼翅，”言若若看着他:“你是个好孩子，我也能看出你对秋笙生的心是真的，但是现在的情况是……你们两个真的不合适。”
“我们……为什么不合适？”他说:“经历了这么多，我们俩也是两情相悦，只要她等等我，我就可以最后光明正大的娶她。”
“您是秋笙的娘，也是好不容易同霖潇大人团聚的人，我以为您会明白我的感觉，”他说:“这份牺牲是我自愿的，我们并没有用这份牺牲要秋笙为我做任何事情。为什么秋生就是不答应呢？身体是我自己的，只要她能接受我的残缺，那么这只眼睛存在与否并不重要。哪怕我两只眼睛都没有了，只要最后秋笙在我身边，我觉得这个代价都是值得的。”
言若若摇摇头。
“孩子，我问问你，如果现在有人愿意帮你登上皇位，那个代价是让秋笙失去一只眼睛或者失去一条腿，秋笙心甘情愿，那你愿意吗？”
“我当然不愿意！”他急道:“这是我的事情，为何要伤害她？”
“那是因为你嫌弃我吗？”我问道。
君晔看着我，说道:“当然不是！我难道是只注重皮相的人吗？”
“哪怕秋生最后会嫁给你，”言若若说:“所有人都不会受到伤害，只有秋生会失去眼睛或者腿——这个前提是我和他的父亲都同意，你也不愿意吗？”
“您这说的什么话？当然不可以！”君晔有些生气了:“你让我眼睁睁的看着她受伤，还失去眼睛或者腿？我做不到，我也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他的声音有些大，说完以后我觉得空气都被震的嗡嗡响，屋子里一片沉默。
我和言若若都看着他。
“我……”
“你看，孩子，这就是你们的矛盾点，”言若若说:“你不愿意看着她受伤害，那你为什么觉得她会愿意看到你受伤害呢？”
君晔张了张嘴，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我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面对着他。
“所以你看，事情就是这样，”我说:“我很高兴，我们难得在这件事情达成了一致，我们都不愿意让彼此受伤害——除非你找到第三条方法，否则……把你的一只眼睛给他，这件事情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那你知不知道如果不给这只眼睛，我——”
“你就要遵守承诺娶她，”我说:“我知道。”
君晔看着我，俊秀的眉目在昏暗的烛火下看着有些暗淡。
他突然苦涩的笑了一下。
“所以，你还是选择不要我了。”
我闭紧嘴不说话。
“我明白了，”他倒退一步，看着我:“所以这座宅子里面派了那么多侍卫，甚至连霖潇大人都……我原以为我们之间的阻碍只有星回，我也以为我解决了这件事情，但是我没有想到那个阻碍其实是你。”
千言万语全部涌到了我的嘴边，但实际上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到最后只从唇角挤出来一个字。
“对。”
他抹了下唇角溢出的鲜血，然后转过身，对言若若行了个礼，失魂落魄的往门口走去。
我闭上眼睛，回过身不看他。
门响了一声。
他离开了。
我长长的吐了口气，松开紧咬的牙关，咽下了满嘴的血腥气。
这时言若若走了过来，她轻轻的抱住我，按住我的后脑勺，将我的头压在了她的肩膀上。
“想哭就哭吧，”她低声说:“一切都会过去的。”
我其实并不想哭。但是眼泪它永远都不会按照我的意志停留在眼眶。
我并不记得这是第几次哭，在印象中我也不是一个爱哭的人。
在第一眼看见君晔的时候，再被他的美貌一次又一次的震撼，以及他带给我每一次的感动的时候，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真的喜欢上君晔。
就好像我从来没有幻想过得到月亮的垂帘。
不属于我的，也许终究会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