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羡慕假羡慕？”张扬若有所指的笑着问道。
“当然是真……”小楚嘴快回答了一半，突然想起来，张扬真能满足他坐牢的“愿望”，赶忙改口，“哥，我错了，我一点儿都不羡慕。”
“哈哈哈，那就好，本来临海第一监狱那边邀请我去参观，我都回绝了，这时候你说你羡慕，我还想着，要不要到时候带你去看看。”
“去监狱参观？可以啊，伱回绝他们干嘛，去现场见识一下多好。”小楚想当然的说道。
“见识一下，你说的轻巧，流程很麻烦的……”张扬叹了口气，探狱又不让直播，还只能他一个人去，太无聊了，“你就说你想不想去吧。”
“不想，看别人踩缝纫机没意思，还得自己踩。”小楚答道。
“好好好，那我祝你早日圆梦。”张扬无奈的摇摇头，论口嗨他只服小楚，人家根正苗红，没什么好顾忌的。
张扬和楚子强瞎聊了一会儿，挂断电话的时候，刚好今天的客人也上门了。
客人的身份很尊贵，这一点从他随行的三个黑衣人保镖的打扮就能看出来，戴着墨镜、别着耳机、五大三粗的，一看就很专业。
不过对方排场虽然大，张扬倒是一点儿都不怵，因为这个人是沈舅舅介绍来，求他帮忙的。
张扬被求的那个。
沈舅舅没说这个人具体的名字和身份，只说老赵的身份和他自己那个主任的职务比，算得上一个天一个地。
至于对方求的事儿嘛……
张扬看着保镖把一个个黑色的皮箱拉到会客室里，有些感慨的眨了眨眼。
“张扬，今天叨扰你了。”
“赵叔叔你太客气了。”张扬伸手请对方坐下。
他只知道对方姓赵，而且这个姓大概率也是假的。
这位赵叔叔，应该也是个熟读阿Q正传的主儿，知道“赵家人”这个梗。
“不客气，再客气都不为过。实不相瞒，我确实是遇上难处了。”
“这才非常唐突的求老沈帮忙，最后兜兜转转，找到了你这里。”
“不过小张你放心，不管这件事能不能揭过去，哪怕我进去了，这份恩情我全家都记在心里。等你和小沈结婚的时候，一定包个大大的红包，保证不让你白忙活。”
“叔，你真的太客气了。”张扬无奈的笑了笑。
他看着保镖送进来的一箱箱宝贝，心说：赵叔你这是贪了多少啊！
这些行李箱，装的全是眼前这位身居高位的赵叔叔的藏品。
之前沈舅舅翡翠镯子的事，张扬帮了他一个小忙，算是完美化解了未来亲戚潜在的牢狱之灾。
但不知道是处理这件事的人里有内鬼，还是赵叔叔和沈舅舅的事情有牵连，总之这事儿被这位“老赵”知道了。
老赵回去自查了一下，结果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赶紧求沈舅舅帮忙。
沈舅舅当然没有直接替张扬答应，这点分寸还是有的。不过他打电话来的时候，特意和张扬简单提了一下，说这位赵叔的爷爷当年是创始团队的成员，他自己也是看着沈书语长大的长辈，和马家的老人们关系匪浅。
张扬帮他的忙，那绝对是“一分付出、百分收获”。
至于为什么要找张扬，用沈舅舅的话说是“朋友家的亲戚再差，也总比那些只见过一面的老头专家值得信任”。
对老赵来说，“值得信任”这一点最太重要。
因为他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也就是张扬提前有做准备，选在了宽敞的会议室，要是在办公室里接待的话，这会儿房间已经被箱子塞满了。
“领……老板，东西已经搬完了。”保镖上来汇报。
“好，那你们去外面放哨吧。”老赵挥了挥手，手底下的人保持着队形退了出去。
“张扬，咱们现在开始？”
“不急不急。”张扬手搭在面前的行李箱上，没有急着打开的意思。
“赵叔叔，我先提前问一句，你这些东西都是别人送的，对吗？”
“是啊。”老赵不假思索的答道，不过马上就改口了，“有几件，是我自己花钱买的，不过那钱嘛，可能和市场价有点差距，你们搞古董收藏的管那叫什么，诶，我一下忘了……”
“捡漏，对吧？”
“对对对，就是捡漏。”老赵连连点头，“所以说还得是古董啊，别的东西就没有捡漏一说。”
“哈哈。”张扬露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他一看老赵的样子就知道，那哪是捡漏啊，肯定是人家花几十万买的古董，几千块转卖给他。
说到底还是变相行贿。
唯一的区别是，这种方式得来的古董，万一事发了，在案值方面有操作空间。
因为受贿罪在涉及古董时，认定的金额并不是古董现在的市场价，而是行贿受贿完成的那一刻，案件双方对于古董价值的认定。
如果老赵坚持自己就是“傻子”，分不清古董值不值钱，办案部门调查后也发现，他确实是个分不清真假的二愣子，那案值就会真的算成他买古董花的几千块，甚至是不是受贿还难说呢。
不过赵叔叔刚才的话，其实已经暴露了。
在受贿的时候，他心里认为的是对方以极低的价格卖给他了市场价很高的古董，他也就是奔着挣对方的钱才去买的古董。
那性质可就严重咯。
张扬顿时觉得，这个忙他够呛能帮。
不过这么多箱子都拿出来了，看在沈舅舅的面子上，张扬还是要帮忙看一眼的。
就当长长见识，平时还真没机会接触这样的人。
“这么多东西，赵叔你有没有个单据啥的，咱们照着单子来看？”张扬提议道。
“没有。”老赵摆了摆手，“这些东西，谁敢留下纸质的单据啊，一不留神就成证据了。”
“也是。”张扬没想到对方这么谨慎，太专业了。
“那咱们就开盲盒？”
“盲盒倒是不至于，我这些东西装的还是很有讲究的。”老赵介绍道，“这些黑色的箱子，里面装的都是青铜器。”
“那些灰色的箱子，装的是瓷器。”
“棕色的箱子，装的是书画、文房四宝。”
“剩下的白色箱子，装的是些杂七杂八的玩意儿，不成体系。”
“赵叔爱好这么广泛？”张扬略显惊讶，一般送礼都讲究一个投其所好，像老赵这种收藏上的爱好太广泛了，估计送礼的人都不知道送啥，而且他想拿这些东西出去换钱也难。
“嘿嘿，我收藏什么，不取决于我的爱好，而是取决于对方愿意送什么。”老赵腼腆的笑了笑，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张扬可以开始了。
由着自己选的话……张扬当然选先看青铜器。
“黑色的箱子，那就这个吧。”
“嘶～”
张扬看到箱子里的青铜器，倒吸了一口凉气。
从顶上看，这是一张青铜面具，雕刻的是一只“牛妖”。
长着一张明明是人的脸，却有牛一样的大鼻子，还有两只圆角。
但是看下半部分的话，则更像是一个带长柄的罐子。
偏偏罐子的把手又是中空的，似乎是水壶的出水口……好诡异的器物。
最上方的那张青铜面具是个盖子，打开以后，张扬终于确定了这个东西的功能：就是个酒壶。
证据是酒壶两边有栓绳子的纽，被盖子给挡住了。
“赵叔，你这不会是龙纹人面盉吧？”张扬想到了一件冷门的古董，出声问道。
龙纹人面盉是一件流落在海外的珍贵青铜器，上个世纪三十年代出土于殷墟，后来被美丽国的古董商人买走，现在一直珍藏在太平洋彼岸的美术馆里。
但是那件宝贝和这件有些许不同，美术馆的那件，出水口更短，和壶身的比例更协调，肯定不会被人误认为是把手；
同时那个器物，盖子上的脸也要更精致一点，但也是人脸牛妖。
“龙纹人面盉，是吧。”老赵幅度非常小的点了点头，给张扬一种特工接头的感觉。
“不是吧？”张扬挠挠头，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小张你说啥？”老赵有点没反应过来。
“叔，我的意思是，你这件东西……它有点假。”
“什么？”老赵有点晕了，“这件东西，它不是龙纹人面盉吗？你刚才说的呀。”
“我是说，它仿的对象是美丽国的那件龙纹人面盉，至于它本身，做工粗糙，锈色浮夸，一看就是现代的工艺品。”张扬解释道。
“你确定是假的？”
“100%确定。”张扬很肯定的说道。
说实话，张扬这会儿也有点迷糊。
贪的宝贝是假古董，这事儿其实没那么复杂，一般还是按照交易双方约定的价值来算案值。
当时是按五十万算的，哪怕张扬鉴定出来东西就值五十块，案值还是算五十万。
但是当假古董是青铜器工艺品的时候，就有点难搞了。
这东西，它的原型，美丽国的那件人面龙纹盉，有没有问题都还两说呢，那它的真品市场价到底是多少，自然免不了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算了，不纠结，反正他这里的东西多。”
张扬很快想通了这一点，除非这位赵叔收的所有青铜器都是假的，不然这些箱子里随便来两件三级文物，也够他喝一壶的了。
但令张扬意外的是，七个黑箱子，十三件青铜器，竟然只有一件是真的。
唯一的那件真品，还是个什么也没有的青铜豆，“凡品”。
说什么都也没有倒也不准确，上面其实有刻了铭文，不过字都是后刻的。
张扬刚开始还纳闷呢，怎么物品信息不显示铭文的内容，直到后面看物品来源才知道，上面的字都是送礼的地产商人自己找人刻的。
目的就是为了做出值钱的感觉。
“叔你放心，这字只要不是你自己刻的就不算毁坏文物。”张扬看老赵的表情有些奇怪，出声安慰道。
“这些畜生……”老赵终于忍不住了，咒骂出了声，“拿一堆假货，消遣我呢！”
“TMD求我办事的时候装的跟孙子似的，我说态度怎么这么好，感情拿的是几百块的赝品……”
“额，赵叔，这倒也不一定。”张扬回忆起前几件青铜器说道，“也许他们也是被人骗了，花钱买了别人的假货。”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们就是买的工艺品，我也是收的工艺品礼物。真品的青铜器我怎么敢收呢，就是因为是工艺品，我才敢心安理得收下来！”老赵斩钉截铁的说道。
说话的时候，他还不忘看了张扬一眼，希望得到认同。
张扬：“……”
这变脸，真是装糊涂的高手！
一边义愤填膺的怪别人拿工艺品骗他，一边用工艺品给自己洗白，无敌了呀。
张扬佩服的点点头，刚才他还在犹豫要不要给这位“赵叔”出主意，现在看来，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人家自己就很能圆。
“咱们继续吧。”张扬看了一眼时间，赝品鉴定起来就是快，才过去了不到半个小时。
“好，麻烦小张你帮我把假货都找出来，一件都不要遗漏。”
“我懂的。”张扬会心一笑。
今天鉴定的重中之重，是瓷器。
因为老赵表示，他在瓷器收藏上，算是有两把刷子的高手，在他们那个圈子里，小有名气，甚至跟着马老师专门学过一段时间。
他自己祖传的和收藏的古董数量，远比他今天带过来的多。
“所以，别人送我瓷器，我是很讲究的，那些假东西根本入不了我的眼，稍微次一点的也不行，污染我的古董架。”
“今天带来的，都是我愿意收，人家还愿意送的宝贝。当然，基本上每一件我都不白拿，多少给了点。”
老赵介绍起东西时洋洋洒洒一大堆话，听得张扬都疑惑了。
这莫名的骄傲是怎么回事？
真东西越多、越好，不是问题越大么？
不过人家自己都不担心，张扬当然不会多说什么。
他当然是嘴上敷衍着老赵，逐一的把灰色的箱子打开。
事实证明，赵叔的瓷器确实有点东西。
上来第一件瓷器就很抢眼：
【清乾隆，绿地洋彩缠枝花卉开光三多纹如意】。
张扬一看到这东西，心里高呼一声：刑了，不用往下看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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