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扬的话，把潜水男气的够呛。
一万块都不值钱？不可能，肯定是故意这么说，恶心人。
于是潜水男直接气急败坏的开骂了，还一直问张扬的身份。
“有本事你告诉你是谁啊，等我出来了，没你的好果汁吃。”
等伱出来？
张扬隐藏在夜色里，笑了一下，问道：
“你不会觉得进去以后，马上就能出来吧？”
“那不然呢？我就下海捞个东西，最多关24小时。”
“不可能的。”张扬笑着摇摇头，友情的科普道，“今年三月份刚判的一个案子，有人在河里挖沙子的时候，挖出一个铜的编钟，卖了30万，被判了五年有期徒刑。”
“30万……我这些东西又不值30万。”潜水男感觉自己抓住了张扬话里的漏洞，“你刚才说了，这碗一个就几千块，加起来才几万块钱。”
“是，但你真的就只捞了这几个碗吗？”张扬笑吟吟的问道，“警察肯定要去你家里搜的，早点坦白算是自首哦～”
男人愣了一下，意识到张扬是在套他的话，嘴硬了一句“我就掏出来这几件，怎么着吧”，接着闭上嘴，一言不发。
骂都不骂了，不想露馅。
不过这时候突然不说话，和承认自己还掏了其他东西，也没什么区别。
“你怎么知道他还捞出来其他的东西啊？”沈书语悄悄在身后问道。
“像这种新的海捞瓷，都是埋在几十公分甚至一米深的沙子里的，一般是装在木箱、竹筐甚至大缸里的。在发现这种新瓷器前，肯定会发现表面的其他的瓷器或者金属器，只不过品相没有这些碗好。”
“这样啊，那他估计真的会判好几年了。”
沈书语说话间，远处有手电筒的灯光照射到海边。
警察来了。
虽然是同一个派出所的辖区，但是晚上来的警察明显和下午不同，因为领头的男民警一过来，就冲张扬打招呼：“这么巧啊，张馆长。”
“哈哈，确实挺巧的。”张扬对这人没啥印象，他猜对方可能和刘队长认识。
“馆长？”潜水男猛的抬起头，追问道，“什么馆长，博物馆的馆长吗？哪个博物馆的？”
来的民警注意到了这个被控制住的中年人，马上明白过来，他就是今晚的任务对象。
民警指着潜水男问张扬：
“他打听您的信息干嘛？”
“说是想让我们，吃不了兜着走。”张扬笑了笑说道。
这样的狠话，他根本不放在心上，因为俗话说的好，会叫的狗不咬人。
不过民警显然不想惯着这人，听到这样的话，眉头一下就皱了起来，连流程都懒得走，直接掏出银手镯，给对方拷上了。
等钓鱼佬把案情讲清楚，警察准备收队的时候，领头的民警还特意和张扬说：
“您放心，这小子我们肯定教育好，绝对让他不敢有任何报复的念头。”
“辛苦了。”张扬点点头，算是接受了对方这份善意。
直到张扬遇到刘队长，和他聊起今晚的遭遇时，他才知道这位民警的名字，宁正东。
说起来他也是张大师直播间的熟人。
张扬第一次在直播间遇到连麦倒斗的老哥时，就是这位宁正东民警，去现场抓的盗墓贼，后来靠着累积的功劳升迁，调到了临海市局
不过这些是后话了。
现在，告别了钓鱼佬，张扬还要开车，把马家父女送回酒店。
一路上三人都没怎么说话。
马老师是觉得，刚才自己劝架的行为有点小丑；
沈姑娘是有点害羞；
张扬完全是因为一时间找不到话题。
不过最后，沈书语还是主动让张扬拿出手机，把他各个平台的好友都加上了。
两人的关系，显然比来翁老先生家之前，更进了一步。
……
第二天上午，因为马大师的身体有点状况，沈姑娘急忙和父亲飞回燕京。
临走前，他们和张扬约好，过段时间，鉴宝活动办到天津的时候，让张扬先去燕京，领着他见见沈书语那边的长辈。
“可以啊，小子。”回博物馆的路上，汪大师坐在副驾驶上，给张扬竖了个大拇指，“想当年，我第一次相亲的时候，你师母都没看上我。”
“还是我死乞白赖的、天天晚上在你师母楼底下念情诗，她才答应和我先做朋友。”
“那最后不还是成我的师母了嘛！”
“但那是因为我很努力啊。”汪大师摇摇头，“我都没看出你努力在哪儿。”
“唯一能说道说道的，就是那天，我和马老师，找翁老先生合了一下你们的八字，说是天作之合。”
“还有这事儿？”张扬没想到去拜访翁老先生，背后还有隐情。
“那不然，我让你送他那么贵的礼物干嘛？”汪国声解释道，“他们翁家，世代都是干这个的。要是你们八字不合，但是感情又很好的话，人家还能使手段，帮你们化解危机。”
“这样啊？厉害厉害。”
张扬不用问也知道，化解八字不合的方法，肯定是要花钱才能求来的。
估计是因为他送的东西已经很值钱了，对方看在钱和汪大师的面子上，没好意思，只能说是“天作之合”。
说的是好话，还能得到汪家和马家的信任，张扬心里明白，那活该人家挣钱呀！
送汪大师回到博物馆后，张扬屁股都没坐热，又赶紧开车回公司。
向来冷清的公司，今天又有客人到了。
张扬刚进门，就听到了陈彦光“鹅鹅鹅”的笑声。
让人忍不住好奇，他到底为啥这么开心。
看到张扬后，陈彦光问的第一句话是：
“怎么就你一个人，弟妹呢？”
“嗯？”张扬扫了三位员工一眼。
看到谁，谁就默默的低下了头。
明显三个人都是告密者。
“对啊，扬哥，和你相亲的姑娘呢？”程诗卉也跟着问。
“她上午回去了。”
“那相中没？”陈彦光追问道，接着解释了他这么关心的理由，“我们已经在筹备婚礼了，现在要定伴郎的人选。”
“你要是相中了，就来给我当伴郎啊，还可以抢捧花。”
“伴郎抢个锤子的捧花……”张扬无语的点点头，算是承认了，“算吧，还要再接触接触。”
“芜湖，真相中了啊，太好了。”陈彦光急不可耐的和身边的未婚妻炫耀道，“我就说吧，我的伴郎，不可能全是阿韦、彬彬那样的单身狗。”
“来来来，今天我来，还带了些宝贝。”
陈彦光指了指桌上的箱子。
四个大纸箱。
张扬猜，应该就是之前托河东集团在海外采购的创汇瓷了。
这么大的箱子，鉴定不急于一时，他也就没想着上前打开查看。
但陈彦光不乐意了，主动拉着张扬到了最小的那个纸箱面前。
“那三个都是外销瓷，我是觉得没啥值钱的，但是这箱东西，你一定要看一下。”
“什么东西这么贵重啊？”
张扬有点奇怪，他很了解陈彦光，这位可是韭皇啊。
虽然现在金盆洗手了，甚至在尝试割外国人的韭菜，但韭皇的名头依然流传在江湖中。
不会又碰上骗子了吧？
张扬将信将疑的拆开纸箱，最上面铺了一层白色的泡棉，还挺专业的。
扒拉开泡棉后，第一件浮出水面的古董是件天青色的五管瓶。
所谓五管瓶，其实就在普通瓷瓶的基础上，在瓶子的肩部，加了五根竖直向上的圆形瓷管。
流行于两宋时期的一种瓶式，到明代基本就见不到了。
“这又是哪个墓里出来的谷仓？”张扬边看边嘀咕道。
五管瓶是一种实用器，有说是烛台的，也有说是用来插花的。
但流传至今的宋代五管瓶，大部分都只有一个用途——陪葬用的谷仓，寓意“五谷丰登”。
“嘿嘿，不错吧，听说是水坑出土的。”陈彦光笑了笑，“我在黄彬家附近的古玩市场买的，看到这东西第一眼，我就在想，这不是魂瓶嘛？”
“出土文物，品质有保证。”
魂瓶和谷仓，分得没那么清楚，张扬也就没纠正。
他反问陈彦光：
“知道是出土的陪葬品你还买啊？”
“我替你买的呀。”陈彦光大大方方的说道，“卖家应该不识货，就卖两万。我看这是水坑的青瓷。”
“这是龙泉窑，元代的。”张扬接过陈彦光的话说道，“你看这釉面，明显长期埋在盐分很高的水里……等等，这是海捞瓷啊！”
张扬靠近闻了一下，还能闻到淡淡的海水的腥味。
说明捞起来都没有好好清洗，就直接卖了。
“啊？海捞瓷？那我不是还有可能买亏了？”
现在的陈彦光已经今非昔比，他见的世面多了，海捞龙泉窑这类收藏界比较有名的瓷器，还是有所耳闻的。
“亏倒不至于。你还记得卖货的人长什么样吗？”
“当然了，我是谁啊。”陈彦光歪嘴一笑，掏出手机，里面竟然连卖家的正脸都拍的一清二楚。
张扬本来还猜，卖货的可能是昨天那个潜水男，但仔细一看，长相差距有点明显。
这个卖家明显年纪更大。
不过在陈彦光滑动照片的时候，张扬还是发现了两者之间的联系。
在海捞瓷卖家的摊位上，摆着一件花纹已经被海水冲没了的青花碗。
只有碗内正中央还有圆形的花纹。
那花纹，和张扬昨天见过的永乐青花碗一模一样。
这不就堆叠的青花碗里，露在沙子外的那种吗？
因为潮汐作用，裸露的瓷器会受到两次高潮、低潮的海水冲击，器物与海沙不断摩擦，自然是失去光滑的釉面，变得粗糙起来。
“不会又是你认识的人吧？”陈彦光看到张扬的表情，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咋办嘛，又要给刘队长送业绩了呗。”张扬无奈的耸了耸肩。
就说小小的临海，怎么能同时容纳两波做海捞瓷生意的团队嘛。
海岸线能偷偷下水的地方就那么点，哪有那么容易发现沉船啊！
“那接下来的东西还看不看了？”陈彦光觉得有点扫兴。
本来还以为捡到盗墓贼的漏了，没想到是群水猴子捞起来的。
没意思，和盗墓相比，潜水打捞一点传奇色彩都没有。
“看啊，而且我们得马上看完，然后送到博物馆去。”
“这批海捞瓷，必须赶紧做脱盐、脱水处理，不然这种瓷器很快就废了。”
张扬没有耽误功夫，一边打电话让何馆员和刘队长过来，一边指挥徐杰弄一点淡盐水，把海捞瓷浸泡起来。
除了五管瓶，箱子里还有一套德化窑的青白釉粉盒，一共四件，大小不一。
打捞的人连盒子里的沙子都没洗干净，直接就急不可耐的拿出来卖了。
箱子里最罕见的，是一件元代龙泉窑的青釉捣药罐。
盛药的碗和捣药用的杵子都是瓷质的。
“这玩意儿我是第一次见，你们博物馆有吗？”陈彦光看着张扬手里的捣药罐问道。
“没有，这种器型的龙泉窑，在整个华夏收藏界，都少见。”
“这么牛比吗？”陈彦光的神情随着张扬的话振奋起来。
“就是这么牛，主要是这个瓷的药杵子，很难保存。”张扬感慨道，“完整的一套，恐怕也就海底沉船，能发现了。”
“这件你花了多少钱？”
“便宜，就八千。”
“血赚啊，现在起码中万。”张扬冲陈彦光竖了两个大拇指，“哥，你买东西越来越厉害了啊！”
“好了别吹了，八千块我还能找你报销不成？”
“嗯，那好。”张扬点点头，那就不吹了。
最后算一下，一整箱瓷器，基本都是元晚期的龙泉窑青瓷，也有临海附近的磁灶窑，少量的德化窑。
虽然加起来的价值可能也就不到十万，但这些瓷器的背后，很可能是一条近海的沉船宝藏。
“不知道这条沉船，能不能碰瓷一下【南海一号】啊。”
张扬心里YY了一下。
要是能有“海上敦煌——南海一号”六分之一的规模，临海旅游部门的负责人就能以这个为噱头，狂买热搜，带动临海本地的旅游业。
要是能有三分之一南海一号的规模，那张扬就要去申请加入考古队了，因为那是能上报纸、上文件的大事儿。
要是能有二分之一……张扬还没想完，刘队长到了。
人家还带来了一个爆炸性的消息：
“昨晚张扬你逮住的那小子，招供了。他们是个二十来人的团队，保守估计，已经捞了一千多件海底的瓷器出来了。”
“这么多？”张扬赶紧把陈彦光的事情介绍给刘队长。
这货的手机里，可是有犯罪嫌疑人的正脸照。
“这信息太关键了啊！”刘队长当场就要把陈彦光请回警局。
“就是再关键，也不用带我进局子吧？”陈彦光有点尬住了。
“没事。”张扬拍了拍好兄弟的肩膀，“我陪你一起去，那地方我熟的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