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扬知道，正经的盗墓贼不会画地形图。
像程宗文那种，都是把地形记在脑子里的。
看着一堆等高线构成的地形图，能看出来哪里有墓道？
所以眼前自称坐过牢、来踩点的盗墓贼，演技有点拙劣。
不过这人还是有点干货的，他拿出来的地图上，把乾陵的主要内容标识的很清楚。
“你手别抖，给我们好好看看呀。”
张扬看不清地图上的字，有点急。
墓道前标准的到底是个啥？
“地形图有什么好看的，我给你们实地介绍一下不就完了？”
宝友把地图收起来，调转镜头，对着面前一条宽阔的大马路。
“喏，这一条就是乾陵的司马道，两边有几十座石像生，最前面有华表。”
司马道，又称神道，其实就是引导接近陵冢的车马道。
封建王朝的统治者往往心存幻想，觉得江山稳固，王朝可以存续千年，所以要留出这样一条路，方便后人祭拜。
据说当初蒙古人挖宋代皇帝墓，就是根据司马道找到的墓穴入口。
“带我们去看看华表呗！”
张扬还挺好奇，唐代的华表是什么样子的。
“我刚从那边过来啊，真去不了，太远了。”
“咱们还是看墓吧。”
宝友转过身，把镜头对准了一开始出现过的小山包。
既然说是乾陵，张扬知道，这个小山包自然就是梁山了。
梁山可不是一般的封土堆，它是座天然的石头山，乾陵是在石山里开凿的。
现在已经变成了景区，游客可以沿着山路爬到梁山的山顶，踩在李治夫妇墓葬的头顶上看风景。
“刚才主播不是要告诉我，墓道的入口在哪儿吗？”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就在那里！”宝友指着半山腰的一片树林说道。
【我怀疑这人是乾陵的导游，来引流的】
【之前爬过这座山，山上全是摄像头，根本挖不了】
【能不能直接问他挖掘方案啊】
【乾陵墓道这种都知道的事情有啥好絮叨的】
张扬觉得弹幕说的很有道理。
“伱就说你想怎么挖吧，直播间里都是内行，可以帮你分析方案可不可行。”
“真的吗？那我可就说啦？”
宝友装模作样的又拿出了刚才的地形图。
这次，他点了地图上的一个点，是乾陵司马道旁边的一个小房子。
“根据我师傅教我的绝学，这个地方，就是从底下挖进乾陵最好的出发点了。”
“只要沿着这个线一直挖……”
宝友在地图上划了条线，直通梁山的正底下。
“然后，就能从地宫的最底下，进到墓里了。”
“那里面可是有500吨的金银珠宝啊，直接发大财。”
“啊？”张扬怀疑对方是弱智吧来的。
“宝友，500吨金银的事情先放一放，咱们先确认一下，你搁梁山底下挖地铁，有施工许可证吗？”
张扬心说，要在地下挖个几百米的隧道，不是地铁是什么？
“喂？宝友？”
“靠！这就跑了啊，不会真是乾陵的导游吧。”
张扬鄙夷的摇摇头，怂货，没意思。
【主播主播，杰伦要和佳士得合作一场拍卖会，你知道吗？】
“啊？现在唱歌发专辑已经不挣钱了吗？”张扬挠挠头。
要是娱乐圈的人都来古玩圈卷，那自己的生存空间会受挤压啊。
【听说拍卖的都是油画，还挺值钱的】
“油画我不懂的啊！”
张扬怕等下真有收藏油画的高手，心血来潮连麦自己，赶紧表态：
“现代的绘画艺术我都不懂，完全不懂的那种。”
【这也不懂，那也不懂，当什么鉴宝主播？】
“那你们要这么说的话……我只看毕加索、梵高，别的画家都往后稍稍。”
张扬想了下，这两位画家的作品，都是看年代就能基本确定真假的。
【请问主播最擅长鉴定的古董到底是什么？】
“我擅长鉴定非字画类的古董。”
他话音刚落，有宝友发来了连麦申请。
对方上来就说：
“老师，我就是来鉴定字画的。”
“好好好，这么玩是吧。来，你拿出来让俺们看看。”
“就是这个。”
宝友拿出一块镶着玻璃的牌匾，里面装裱了一幅黄色的书法作品。
更准确的描述应该是：一张颜色发黄的圣旨。
圣旨的四周画着龙腾祥云的图案，一共十条龙，围成了一个矩形，矩形内写着圣旨的正文。
整张圣旨被从正中间分成了左右两个部分，左边是满文，右边是汉字。
圣旨的内容是：
【皇帝敕谕，定边左副将军公绵佐……】
从“敕谕”二字可以看出，这是一份委任乌里雅苏台将军职位的委任状。
受官的人是爱新觉罗绵佐，清朝宗室。
圣旨的落款是：【嘉庆四年十二月初九日】
“宝友，这玩意儿拍下来花了多少钱？”
张扬看了看圣旨的年代，1799年，刚好是嘉庆四年。
真实性没问题。
作为一张纸质的清代圣旨，能保存成现在这个样子，实在是不简单。
张扬甚至怀疑，宝友就是绵佐的后人。
他偷偷看了一下对方的IP，德国。
嗯，更像了，可能是润出国的清皇室后人。
“一分钱没花，外国友人送的。”
宝友笑的很开心。
显然能在大家面前炫耀自己零元购来的好东西，能让快乐加倍。
“不是，凭啥送你啊？”
张扬不相信有免费送这回事，除非宝友付出了除金钱以外的其他代价。
一定是这样！
“因为国际友人心肠好呀！”宝友有些含糊的解释道。
“心肠好为什么不送给国家呢？”张扬问。
“那也太麻烦了，送回我们国家，还要走政治途径，还有可能被认识的人骂他脑子有问题。”
“但是捐给当地华夏人开的博物馆就不一样了……嘿嘿嘿。”
“什么意思？”张扬好像懂宝友的套路了：“你的意思是，在国外开一家展示华夏文物的博物馆，吸引当地的游客来玩。”
“这样可以钓到国外那些爱捐东西的有钱人，或者一些希望通过捐东西挣名声的资本大鳄，进而免费拿到人家赠送的文物？”
“我可没这样说啊。”
宝友还在笑，从头到尾都没停。
他就是这个意思。
“那你们现在是准备跑路了吗？”张扬问。
如果网上有人突然告诉你一个赚钱的方法，一般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这个方法已经挣不到钱了，准备靠培训之类的事情割韭菜；
另一种就是已经挣够了，干脆把方法曝光，给以前的竞争对手加点难度。
看起来宝友应该是第二种，因为这件嘉庆的圣旨，这种品相，最起码也是百万起步。
“跑了跑了，再不跑，当地要开始用艺术品增值税来收割我们了。”
“好家伙，你们还享受了税收优惠？”
张扬直呼牛比。
办这样一个“陷阱”性质博物馆，馆里都不需要有真东西。
只要场地够大，名声打的响就行，至于藏品，找河东集团买点高仿呗。
“还有没有值钱的好东西给我们看看？”
“有啊。”
宝友笑着拿出一个木盒子，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抽出盖板后，露出里面一件金黄色的铜锁。
锁身上雕刻着双龙戏珠的纹饰，非常精美。
“乾隆御用的铜锁？”张扬试探着问道。
“老师真是好眼光。”
宝友翻动了一下锁面，底面展示在镜头前，上面用阳文刻着“大清乾隆年制”六个楷体字。
【哇，我也想润德了】
【还得是去异国他乡敛财啊，国人太难骗了】
【这种就是阳谋，愿者上钩】
【御用的铜锁能值多少钱啊？】
“这样的铜锁，单件起拍价基本在120万左右，成交价翻一倍。”
“光上面刻的‘大清乾隆年制’六个字，平均一个字值十万。”
其实就算没有款，双龙戏珠的纹饰一拿出来，就已经离御用不远了。
“还有没有别的？”
张扬替直播间的宝友问。
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看这人到底骗了多少钱。
万一有人要效仿，心里也有个底嘛。
“百万以上的就这两件了呀，外国人也很抠门的，剩下几十万的东西倒是有很多。”
“有很多是多少？”
“不到一百件。”
“具体点！”
“真具体不了，我们也不懂估价，只能说，按照佳士得最近十年拍卖成交价来看，我们手里十万以上的宝贝，应该有八十件左右。”
那就是起码八百万的东西！
张扬好像看到了一条通往富贵的康庄大道。
“把书画以外的东西剔除掉，有没有值得给大家展示一下的？”
他准备今天直播完，就把这段切片发给陈彦光。
让陈总和程总一起考虑下，在海外孵化几个博物馆。
馆里可以一边展示赝品收门票，一边卖赝品赚钱，同时接受当地土豪捐赠真品。
自己这方赢三次，简称三赢。
“不要书画吗？我看看哈。”
宝友转动镜头，地上全是行李箱。
看来是真的在打包准备跑路了，怪不得能这么有恃无恐的连麦，毕竟德国的警察不可能蹲在张大师的直播间里。
“清朝八旗军队的盔甲看吗？一个法国老太太捐的，说是她丈夫家里的长辈，以前从华夏带回来的。”
“那不就联军的后人？”
张扬看了一下弹幕的意见，都在说【不看鞑子的衣服】。
“换个别的，有没有大家更熟知一点的宝贝。像我这样的00后，不看还珠格格，根本就不知道八旗军队穿不穿衣服。”
“更熟悉的吗？”宝友犹豫了一下，点点头说：“那给大家看一只坤坤吧。”
张扬：？？？
宝友在直播间满屏“律师函警告”下，拿出了一件陶瓷酒壶。
造型是一只五彩斑斓的母鸡。
母鸡的喙处是空的，作为酒壶倒酒的出口；
末端尾巴向下，连接到鸡的腹部，当成酒壶的把手；
最妙的酒壶盖子的设计，放在母鸡的背部，盖子做成了一只小鸡的模样。
母鸡背上背着小鸡，没有点生活经验的人，很难想到这样的设计。
“这是一位德国老大爷捐赠的，听说是早年在国内的古玩市场买到的。”
“那人家大爷来的是真够早啊。”张扬评价道。
不然买不到这样的真品。
“这是一件光绪中期的五彩动物题材的酒壶，你说值十万……够呛，八万差不多。”
“光绪的吗？我还以为是两年半前生产的呢。”
“开庭的时候记得带上你这破酒壶。”张扬笑着提醒宝友。
因为宝友急着收拾东西赶火车，剩下的宝贝，就只是走马观花的带直播间的兄弟们瞅了一眼。
然后就溜了。
等宝友断开连麦，张扬趁着热乎劲，心算了一下刚才那些藏品的总价值。
“不算那两个起拍价百万的大件的话，剩下几十件东西，加起来有个一千三四百万的样子。”
“主要是瓷器值钱啊，康熙的棒槌瓶，随便一件就是五十万。”
张扬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其实觉得有点怪怪的。
捐圣旨、铜锁、清朝军队的盔甲，都很合理。
但是清三代的大件瓷器也有？
这类瓷器，在全世界的古董收藏圈都是硬通货，真的有人会捐出去吗？
反正要换做张扬自己是想沽名钓誉的商人，要捐也是捐青铜器、陶俑这些典型的陪葬品。
估计是拿自己的藏品出来装比吧，张扬心想。
【在国外办博物馆可行吗？我在澳洲】
“澳洲就算了吧，那地方什么时候才有的文明，哪有人收藏古董啊？”
【别尬黑，新西兰上面有毛利人】
“那太平洋岛国上面还有原始人呢，咱们说的是文明。”
【主播可以接受下连麦吗？我有急事！】
张扬看到这条弹幕，马上看了下后台申请。
果然有个账号急着连麦，已经花了100块加急。
虽然等待连麦的就他一个人。
张扬赶紧点击接受：
“兄弟不好意思啊，你等下私信我一下，我把插队的钱还给你。”
“不用了，我来是想说明一下。”
宝友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像很激动。
“刚才，那个在慕尼黑开博物馆的人，是个骗子！”
“啊？他骗你什么了？”
“古董啊，还能是什么。”
宝友把镜头对准了一件青花的棒槌瓶。
张扬一眼就认出来，这是景地镇出品，仿的康熙官窑。
和刚才那个开博物馆的宝友展示过的一件，有几分神似，但是不完全一样。
“就这件，当时那个人用他们博物馆的藏品，和我换藏。”
“结果换了件假的给我，事后还不承认。”
“有这样的事？你没报警？”
“没用，他用钱买通了当地的高官，根本没人管。”宝友非常气愤。
“那没关系啊，你可以回国内告他。”张扬帮忙支了个招。
“这样也行吗？”
“当然行，你加下粉丝群吧，我们群里的九长老（刘队长）刚刚更新了《防治文物诈骗（海外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