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一片空白怎会不难过呢?他彷徨过,恐惧过,也伤心过,每个人都有过去,每个人都有回忆,他好像芸芸众生中最格格不入的那一个人,他不知道来处也不知道归途,他所有的熟悉都要旁人来诉说,他不知自己是否爱过别人,不知是否有过遗憾的事,也不知是否有过耿耿于怀的事,更不知道是否有重要的人等着他恢复记忆,他所有的一切都是空白,他对所有一切也都持有怀疑态度,他只相信自己。
有人自称是他父亲,他们眉眼间有几分相似,他对他严厉中又透出少许慈爱,可他对他更多的是要求,他也似乎害怕自己想起什么,不断地重复自己是否想起什么事,有温情,却不多,他相信那人是他的父亲,可他不相信那人。
有人也自称是他的母亲,哭得泪眼婆娑,他能看到母亲眼中的疼爱,可她与父亲一样似是害怕自己想起什么,只想保持现状就好,这世上他也不知道能相信谁,只能凭着本能去判断是非黑白,他甚至拒绝与所有人建立情感联系,因为他害怕在那片空白记忆中,其实他失去过某一段比生命重要的人,或事。
他很难过!
却无能为力。
他私下偷偷地找过大夫,大夫说他受过严重的撞击,头有淤血难舒缓,记忆有损只能好好地养着,不能操之过急。
他放松心情,游山玩水,没有一点烦心事,可记忆仍是一片空白怎么都找不到,他能不难过吗?眼前的美人是第一个关心他的心情。
“不难过!”方楚宁并不习惯和陌生人交心,“前尘往事皆休,从头来过,没有什么可难过的,日子都要继续。”
“真洒脱。”谢珏抿了一口酒,“我也希望自己能忘记前尘往事,若能忘记,当一个糊涂鬼,也好。”
方楚宁蹙眉,不知为何觉得谢珏的话有些伤感。
“你可真是怪人,旁人都恨不得把过去的记忆牢牢地握在手里,你倒好,竟不想要了,过去对你而言那么难堪,又想要抛弃吗?”
“是啊!”谢珏说,“家破人亡,爱人离散,有什么可眷恋。”
方楚宁暗忖,这么惨吗?
难怪他性子这么癫狂,原来是经历的事太过悲惨,如此一来他也不好说什么,谢珏陪方楚宁喝着酒,不知不觉也喝了两碗。
两碗女儿红过后,他一头砸到桌上,睡死过去了。
方楚宁不可置信地戳了戳他的肩膀,“谢听风?你没事吧,喂,你要睡在这里,我可不管你,别装了。”
谢珏酒量不行,喝醉就睡,一般叫不醒,除非他自己睡到自然醒,方楚宁被气笑了,“这也行?”
他喊来掌柜的,“这人喝醉了,我不认识,人就放你这里,女儿红我带走了。”
lt;divcss=ot;advot;gt;“等等!”掌柜大惊失色,拉着方楚宁,好像他是一个吃干抹净不负责任的男人,“我也不认识他,你放在这里出了事,我可负担不起,人是你带来的,你带走!”
“我又不认识他~!”
“我也不认识他!”掌柜也振振有词,鄙视方楚宁,“你在我这里讨要数月的女儿红未果,好不容易有人给你要来,你竟把人抛弃,没见过你这么没良心的,我的一坛女儿红是这么好拿的吗?”
方楚宁被骂得一头雾水,“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逼着他来讨的,我的确不认识他。”
“他叫什么?”掌柜指着谢珏。
“谢听风啊!”
掌柜一拍手,“那就行了,我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你把人带走,别留在这里影响我做生意,否则你休想再喝到我家的女儿红。”
掌柜拂袖而去,方楚宁这人天生反骨,越是不要他做的事情,他越是要做,可掌柜最后一句话把他镇住,他还是想要喝到落英客栈的女儿红,若是从此喝不到,那就亏了。
“算了,看在女儿红的面子上,勉强收留你。”
方楚宁喝过酒,把谢珏搀扶起来,谢珏看起来非常文弱,可一点都不轻,也是练家子出身,方楚宁架起他下楼梯,虽不吃力,却不知为何有几分尴尬。谢珏喝醉了,人事不省,沉静地靠着他的肩膀,方楚宁只要一侧头就能看到谢珏的容颜,且无意薄唇还擦过他的头发,方楚宁浑身战栗,非常不自在。
知道谢珏与传闻中祸国殃民的方楚宁有不清不楚的关系后,方楚宁更觉得尴尬,身上靠的好像是烫手山芋,如此亲密并不合适。
好不容易把人架上马车,方楚宁松了一口气,刚坐稳谢珏却倒过来,睡在他腿上,方楚宁浑身僵硬,目瞪口呆,差点把谢珏踹飞出去了。
算了,他与醉鬼计较什么呢?
马车平缓地开出扬州城,往绿柳山庄而去,方楚宁心无旁骛地欣赏风景,可这样的心无旁骛不能维持多久,谢珏睡得不老实,又或许是喝了酒,胃里难受,马车又有点颠簸,他干脆翻了身,抱住方楚宁的腰肢。
方楚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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