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棠人在船上,消息难免没那么灵通,不知道在她离开之后京城发生了那么多事。
此刻睡到大中午,令狐棠被敲门的声音吵醒。
“这位老爷,您可起了?这是中午的伙食……”
她清了清嗓子,确定药效没过,还是那般沙哑语声:
“放门口吧,老夫一会自己来拿。”
伙计闻言应是,令狐棠看着那人投落在门上的影子起身离开,才慢悠悠的爬起身来。
刚换好了衣裳,门外传来两声轻叩:
“是我。”
令狐棠眨眨眼,没想到楚然来的如此是时候,上前来开门,对上他略显难看的脸色。
“桀桀,哪个不开眼的大清早就惹楚公子不高兴了?”
楚然:“……”
此处没有外人,令狐棠站直了身子,依旧是那般亭亭玉立的体态。
可偏偏顶着这张脸,张口就是沙哑古怪的嗓音,割裂感无时无刻入侵感官,楚然有些消化不良。
“你先吃饭。”
他端起地上的托盘进屋顺手关上房门,令狐棠从善如流来到一旁对镜‘补妆’,很好,这面皮还挺持久,她昨天泡了澡也没怎么斑驳。
“你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楚然把餐盘放在桌上好奇的向她看来,令狐棠扭头看过来,一张老脸上顶着一双玲珑的圆瞳,那感觉要多怪异有多怪异。
无怪乎令狐棠这一路都戴着斗笠,这双眼能暴露的确实太多了。
单单那份黑白分明的清明,就不像是老者会有的双眼。
“想学啊,那是另外的价钱。”
令狐棠美滋滋的来到床边,看着桌子上的膳食眼前一亮。
“走水路就是好,这鱼好新鲜。”
令狐棠偏爱鲈鱼的鲜美,可惜京城没什么活水,这鲈鱼分外金贵,没想到来了船上反倒是随处可见的东西。
清蒸过后撒些酱油葱丝,淋上滚烫的热油,已经是令狐棠眼中最难得的美味。
没顾得上楚然古怪的脸色,令狐棠大快朵颐起来,楚然只觉得这世界魔幻……
“我需要你帮忙……”
“对了,那几个人你审过没有……”
两个人异口同声地开口,视线对上的一刻皆是一愣!
令狐棠忽的笑开,冲楚然摊手。
“嗐,那就好说了,这可是另外的价钱!”
楚然抽了抽唇角,一时间分不清谁才是生意人。
堂堂将军府的嫡女,如今怎么变得这般市侩!为人不齿!
楚然心里唾弃了一番,却无比清楚标上价格的东西才是这个世界上最便宜的东西,他无奈深吸口气:
“说吧,这次想要什么?”
他没察觉,自己的语气无奈中染着几分纵容,令狐棠从善如流的从桌上拿过一张纸来送到楚然面前。
“你这是什么表情,我哪次也没狮子大张口,你还觉得亏了?”
楚然接过纸张,看着上面娟秀灵动的字迹挑眉。
“这……”
“怎么样,我这要求不过分吧,听说你们今日还要靠岸补给些东西,帮我买些药材不难吧。”
她嗓音依旧粗粝沙哑,但随着说话间,似乎渐渐变了音调,染着楚然更为熟悉的少女嗓音。
“你的声音……”
楚然眨眨眼看她,却见令狐棠也是一愣,抬手捏了捏喉咙清清嗓子,再开口时已经是清脆的少女嗓音。
“啧……这也太快了。”
楚然一脸茫然,仿佛被刷新了三观,令狐棠向他看过来。
“你快安排下去,我要是这样出现在你的人面前你可不好解释。”
她一边说着一边动作飞快的肢解餐盘中的鱼,短短几句话间一面已经只剩下鱼骨,令狐棠动作熟练的翻面继续,大快朵颐。
抛开这张脸,面前这俨然就是个娇俏灵动的少女,那种割裂感不减反增。
比起跟老者相处,楚然忽然觉得这样和未出阁的少女共处一室似乎更触碰到了某些禁忌……
没由来的,那种第一次踏入令狐棠闺房时的隐秘刺激感又隐隐席卷而上,心跳没由来的乱了节拍,楚然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令狐棠察觉到楚然的异样,抬眼看他:
“你怎么了,又不舒服?”
“别着急,深呼吸!”
她说着,伸手抓住楚然的手腕,三指熟练地扣在他腕间。
“哎哟,我差点忘了这茬,你的药该是吃完了吧,许久没给你施针了。”
她说着收回手,冲他扬了扬下颌。
“那提醒你的下人带一副银针和烈酒回来,晚上你来我这,我再给你扎一次。”
令狐棠原本的计划中,楚然本就会因为施振针的事情定期来寻她帮助。
毕竟前段时间令狐棠走的每一步都是险棋,身后总要有个人时时刻刻关心自己的行踪作为保险,不管是真心还是被迫,起码令狐棠的目的达到了。
她这些小九九其实楚然心知肚明,之所以没有拆穿,也只是因为令狐棠这些算计,与其说是算计,不如说是明码标价的筹码。
她帮他解决身体的问题,他为她所用,对商人来说摆在明面上的利用算不上利用。
“那我那边,你准备什么时候……”
令狐棠抬头看他,见楚然脸上总是挂着那副与年纪格格不入的平静。
“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什么了,还想我帮你什么?”
令狐棠对楚然这个脑子还是有一定信任的,连她都不难猜到那伙人的来处,楚然想知道的一定不是皮毛上的消息。
“我怀疑是虞家人。”
令狐棠轻笑,“你们楚家商会的仇家嘛,人家未雨绸缪来对付对付你,这很正常。”
楚然抿抿唇,对令狐棠这副轻松的态度有些哀怨,令狐棠连忙严肃了几分。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吃瓜的心情好像表现的太明显了。
“我想看看他们究竟是不是虞家花钱买来的人,或者知不知道一些别的消息。”
楚然神情有些凝重,“虞家不可能只派一波人来,我觉得他们更可能……”
“冲着你哥来的?”
说话间,令狐棠已经风卷残云的将一条鲈鱼入腹,满足的拿出锦帕慢条斯理的擦了擦嘴。
“那你可有硬仗要打了,起码得保证虞家不知道来的是你不是楚仁,而且前提是你能活着见到虞苍。”
不知道为什么,提起虞苍这个名字,她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张陌生的中年男人的脸,人中一小撮胡子,一副人模狗样的皮相倒是生的极佳,妥妥的生意人模样。
令狐棠微微失神之间,楚然冲她笑着点点头。
“这个你放心吧,令狐小姐只管做好分内之事,剩下的我会自己想办法。”
令狐棠满意的点点头,指着楚然手上的纸张:
“这自然是放心的,但我交代的事情你可千万别忘了。”
令狐棠想了想自己的计划,补充一句,“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