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活着就行方式不重要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朝阳高高升起照耀整片大地,以至于连气温都褪去了早春的寒,隐隐生出几分燥热来。

将军府。

“娘的,这娘们儿真是给脸不要,老子昨天还去赌坊押了她今日必进教坊司呢,这么久不出来,别是上吊了吧!”

门外骂骂咧咧的语声传来,几人面面相觑,皆是面露菜色。

且不论令狐棠究竟会不会进教坊司,但传出去让上峰知道他们连个女人都奈何不了,只怕这帽子乃至于脑袋今天都未必是自己的。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大理寺守在将军府门外的士卒都觉得头顶仿佛悬着一把闸刀,离自己的脖子越来越近。

一时间骂声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大,以至于隔着一座院子都能传入令狐棠的耳中。

“你说她是不是不敢去金銮殿了,陛下难道会等她吗?”

“草,陛下等不等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赌坊根本就没有令狐棠不去金銮殿这个选项,要是光砍头她一个赌坊到底给不给钱?我可是把老婆本都压上了,这他娘不是玩我吗?”

“娘的,她最好别被充入教坊司,否则老子要她好看!”

污言秽语无遮无拦的涌入耳中,门外的奶娘气的浑身都颤抖起来,她心里咬牙切齿的骂着虎落平阳被犬欺,可是此刻在皇权面前,任何人的力量都是渺小的。

她能做的只有拦着小姐的院门寸步不让,哪怕心里再气,此刻也只能生生忍下。

此刻的将军府前所未有的热闹,前朝派来催促的人迎来送往了一波又一波,一时间整个将军府里里外外到处都是大理寺的士卒,不知道的还以为大理寺本寺迁址到了将军府呢。

众人目光火热的看着高耸的院墙,仿佛恨不得用火辣的眼神将令狐棠就地正法!

有些眼中满满都是怒火,有些则是一股子邪火,更有些人已经做着今夜就去教坊司,将自己一身火全撒在令狐棠身上的美梦。

殊不知与此同时,就在众人以为令狐棠恐怕已经慌得六神无主,恨不得扯根腰带上吊的时候,令狐棠竟然悠哉悠哉的坐在自己房间里向阳的的太师椅上,煮茶,纳凉。

优哉游哉,好不惬意。

“诶,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坐在这里看晒太阳了。”

令狐棠轻叹一声,看着手边围炉上的茶壶冒出升腾的白烟。

事情发展的太快太乱,以至于近乎毁了她的全盘计划。

不过前世,她从秦朗身上学到最大的优点就是狡兔三窟,因此眼之前她都不能自己放弃自己。

“活着就行,方式不重要。”

前世,秦朗怕她想不开说出的话,反而被她用来安慰了秦朗。

没想到如今重活一世,竟又成了自己的至理名言。

她虽然觉得自己心理素质相较前世提升的不是一星半点,但想到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被发配教坊司伺候男人,令狐棠不免又是一阵生理恶寒。

许是这股子厌恶,撑着她到如今还强打着精神,没有半点对命运低头的意思。

“最晚辰时,不能再拖了。”

令狐棠端着茶盏轻抿一口,仰首看着天光,心里一片沉重。

而门外的百姓见到将军府今日的‘盛况’,也下意识三三两两聚集起来。

他们倒不是为了看笑话,而是正因为离将军府比较近,过去几十年或多或少的受到过将军府的庇佑,更甚者无数百姓家中爷爷奶奶那一辈都受过已故的令狐老将军的照拂。

尤其是令狐将军一家,从上到下几乎没有架子,连带着下人的吃穿用度都取之于民,基本上算是凭一己之力撑起了不少百姓养家的重担。

今日将军府突逢大难,众人只能远远看着帮不上忙,但心里总归是期盼着护住令狐棠这根将军府如今唯一的独苗。

令人意外的是,与此同时,金銮殿。

刑部这一群老臣,也算是跟着刑部尚书‘沾光’齐刷刷跪了一地,跪到现在只觉得这双腿都不是自己的了,老皇帝还没有叫起的意思。

一干人等咬着牙,只能硬生生挺着,更离谱的是老皇帝面露愠色,却到现在都生生忍着不曾发作。

漫长的等待,让以为老皇帝今天就会将这桩无头冤案盖棺定论的一众老臣们又云里雾里起来。

其实也不怪他们,老皇帝看不惯令狐将军表现得过于明显了。

三月中旬,这个节骨眼上。

黑白分明就事论事的太子殿下,外派。

边疆冬雪未融,按说本应回京复命的边关诸位将士,未归。

就连素日来吃饭睡觉骂皇帝的言官谏臣们都相继告病。

天时地利人和竟然能这般巧合的同时出现,不是命定就是人为,而放眼整个大秦唯一有能力同时达成这三个条件的人……

正高坐金銮殿上,端着一副在自家后花园一般的闲适神情,品茶。

“这是今年西戎进贡的心尖雪,初雪落不得超过三日掐尖炒茶,再密封入地窖存放一整个冬日发酵,滋味极好。”

他说着,冲身侧贴身伺候的王忠扬了扬手中茶盏。

“你去将这东西给太妃和皇后送一些去,另外给几位大人装一些,散朝了带回府上,让几位大人与朕一同品品这刚进贡的新茶。”

随着老皇帝话音落地,底下一片被点了名的老臣们连忙领旨谢恩。

但不知是不是刑部尚书今日如此‘不识抬举’的原因,这偌大金銮殿上簌簌的跪了一片,却没有一罐茶落在刑部官员头上。

敲打的意思近乎快写在脸上,刑部尚书脸色有些难看起来。

但没办法,刑部这个位置注定是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哪有人们表面看上去那么风光。

时间缓缓流逝,眼看着宫外的天色越来越亮,老皇帝迟迟不进入正题。

不判将军府的罪名,也不曾把所谓的‘证据’拿出来给诸公解惑,他仿佛有意要拖延时间,像逛自家后花园一样开始品茶潇洒起来,惹得一众年迈的老臣心里叫苦不迭。

活了大半辈子,看了半生脸色,头一次这般提着头等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

只有刑部尚书心里有谱,他低垂着头掐算着时间。

按照大秦律法,抗旨不尊者非罪大恶极虽也不至于斩首示众,但皇帝召见在京人士倘若一个时辰内不入宫面圣,五十大板是跑不了的。

刑部的板子……啧啧,能活活打死一个成年男人。

就令狐棠那小身板……

老大人脑海里浮现出十年前去翼王府参加老翼王寿宴的时候,见过那扎着两个丸子头满院子乱窜的小萝卜头,一时间心里有些惋惜。

看来陛下不是沉得住气,只是在等一个时辰‘按律’杖责令狐棠啊。

这样既不脏了自己的手,也不寒了诸位老臣的心。

不得不说,老皇帝这招祸水东引自打皇子时期就玩的一个炉火纯青。

而朝堂之上,其他人看着天色,也有不少人想起了这条近乎多年没人消受过的律法,一时间心底纷纷有了乘算。

眼看着还有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要到辰时,宫门外忽然传来一阵令人无法忽视的骚动!

诸位老臣听着宫门外的动静,不由得一个个面露好奇之色,下意识扭头看去,竟老远见着午门外一道娇俏的身影,一袭浅紫色衣裙步履匆匆而来。

她提着裙摆近乎是一路小跑,迎着两边朝臣夹道的空隙,宛如早春吹开桃花的暖风拂过众人心尖。

午门外年轻的官员愕然仰首,见她步伐轻快如黄鹂越过重重阶梯眨眼走到金銮殿前,心思还没来得及收回,便老远听见令狐棠娇俏而清脆的语声随风传来:

“令狐棠见驾来迟,请陛下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