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瑌那种情况下,刘业似乎已经没有别的选择。
逃出翼王府一路说不上顺利,但好在是有惊无险,刘业砸碎笔洗的动静竟然引来了巡逻的士兵,令狐棠藏在桌下勉强逃过一劫。
此刻,翼王府外。
令狐棠仰首,看着夜色降临的京城灯火熙攘,落在眼中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翼王府所处本就是京城的中心,一街之隔便是繁华市井。
她站在街道的阴暗面,抬头看向不远处看不清神情的刘业,将手中的刀抛过去,刘业伸手接住,目光古怪的看向她:
“你就不怕我在这砍了你?”
“当街杀人被发现,美酒财色都与你无缘了,刘司直不傻。”
她说完,转头扎入繁华街道中,身影与人群融为一体。
刘业看着她的背影,目光深深,在原地伫立了不知多久,忽然轻笑一声。
“这女人,有点意思。”
……
殊不知,此刻令狐棠顺着人流来到护城河边,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
饥饿伴随着紧张的消退席卷而来,令狐棠后知后觉的双腿发软。
剧烈的心跳声振聋发聩,天知道她费了多大劲才强压住心中的惶恐,什么狗屁证据她压根儿就没有!之所以能从刘业手下脱身,不过是凭借着前世的记忆。
她记得,曾经秦萧就是凭此拿捏刘业的,没想到反而阴差阳错的救了自己一次。
她一边盘算着下次贸然行动还是要制定更周全的计划,一边扶着河边的栏柱,勉强稳住身体。
孰料,眼前一阵一阵发黑不减反增之际,一双大手忽然稳稳地托住了手臂。
令狐棠悚然一惊,下意识要退,脚步踩空才意识到身后就是护城河!
“令狐小姐!”
好在楚然反应够快,猛地一伸手揽住她的腰肢,不等令狐棠能反应过来已经被楚然拉回身前站稳。
令狐棠还没说话,他却仿佛被什么烫到一般猛的收回手去,再看向她时耳根微微泛红。
“多有得罪。”
令狐棠挑眉,倒是没多说什么,只是笑着看向他:
“今晚没地方去了,求楚公子收留一夜?”
……
从护城河一路回到楚园门前,楚然看着面前熟睡的令狐棠,到现在仍旧觉得荒唐。
尤其此人竟是有京城十美之首美称的令狐棠,德行上佳容貌一绝,若是换成京城任何一个男人恐怕都能为之疯狂,但偏偏楚然心里满满是无尽的担忧。
除了令狐棠如今这堪称麻烦的身份,还有……方才拉她时,瞧见她眼底的倦色。
“你就跟在我身后不要抬头,不管遇到谁都不要说话。”
令狐棠迷迷糊糊的揉眼,乖巧点头。
疲倦感一浪浪席卷而来,她累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如今最大的愿望是找张床赶紧休息休息。
“奴婢恭迎楚公子,这么晚回来可曾用过晚膳?”
两人说话间,一道娇俏语声传来,黄鹂般动听的嗓音连令狐棠听了都能勉强撑起两分精神。
楚然刚想说不用,然而话已经来到了嘴边,余光瞥见月光下令狐棠拉长的身影又心念一转:
“送一份来吧,再烧点水送来。”
“是。”
他说完大步往里走去,令狐棠连忙乖巧的跟在身后,可是莫名的,她觉得身后那女人看着自己的眼光……如刀锋一般扎人。
夜色深深,她看不清周遭的风景,只觉得楚园这风景白日来看应该是有几分别致。
只可惜,如今的她无从欣赏。
楚然的房间在西苑,只是没想到路上竟然还遇上了他的好大哥楚仁。
令狐棠看得出来,楚仁似乎是个没什么心眼的,但眼光却是一等一的辣,开口第一句竟然是揶揄楚然带了个美娇娘回来。
涉及令狐棠,楚然可是半句都不敢多言,连忙告辞将令狐棠这尊大佛请回了屋。
差不多与此同时,晚膳也送了上来,楚然将盘子推到令狐棠面前。
“你没吃饭吧,这个给你吃。”
令狐棠:“……”
是她的错觉吗,为什么他的语气好像喂街边的流浪猫一样。
不过令狐棠并不矫情,她确确实实三天没好好吃饭了,因此拿起空碗把饭和菜分成两份又推到他面前。
“那就一起吃吧,别把你饿着。”
楚然见状一愣,甚至没等他假装推拒两下,令狐棠已经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这种感觉很新奇,楚然虽然自小不受宠,但楚家规矩立得严,光吃饭的规矩就十八个不准,更是从没有将饭菜装在一个碗里吃过,一时间看着面前的饭菜也觉得可口起来。
令狐棠若是知他心中所想,指定要翻个大大的白眼,心想她也是蹲过冷宫睡过教坊司后院的人,落魄的时候还饭菜一起吃呢,耗子洞她都挖过。
说到这里,她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
眼看着楚然刚刚拿起筷子,令狐棠已经放碗了。
楚然一愣,劝她先吃饭的话到了嘴边,看见她空空如也的碗,一时间哭笑不得。
令狐棠是真的饿了,人饿的时候什么规矩都是狗屁,她也不想再背着牌坊一口饭嚼几下都有定数。
“我有事要跟你说。”
她一进屋就嗅到了一股清浅的香气,那香嗅了短短一会就有些胸闷,但楚然似乎毫无所觉。
在她心里有数之前,这话还是先别说了。
心念转动间,她已经从怀里摸出一块玉佩放在桌上,推到楚然面前。
“你这是……”
令狐棠心里揣着事情,没有跟楚然打太极的功夫,直接开门见山:
“这是我的私库,在天子钱庄里应该还有一万两余钱,帮我全部买水井坊的铺面,要快,但不能写我的名字。”
记忆中,一年后六扇门衙门要迁到水井坊那边,治安有保障不说,水井坊那边热闹繁华起来,放眼遍地都是商机!就算是她做了最坏的打算,带父母哥哥逃离大秦,也总要有几块金子傍身吧。
且不说她已经在努力改变现状了,事情未必会发展到无可挽回的那步,但令狐棠必须提前盘算起来。
楚然眨眨眼,没多问她缘由,答应下来。
“另外这段时间我估计都不能见你了,今晚给你施针一次,然后你用我的玉佩去找墨老,让他再给你两瓶药,应该够你用到月底,剩下的到时候你再来找我。”
楚然抿唇,点头。
其实也不是不想问她为什么不回将军府而是一个人在护城河边晃悠,但话还没到嘴边,令狐棠已经露出无奈之色:
“将军府太远了,我回去奶娘会担心,而且我现在这样……”
令狐棠指了指自己微微凌乱的头发和一身狼狈,苦笑一声:
“不太方便,懂吧,我明早就走,绝不给你添麻烦。”
楚然眉间紧蹙,方才拉她便看见了她胸前也有破损,尤其……那痕迹,倒像是被刀划的。
他不知道令狐棠这几天究竟遭遇了什么,但见她自己已经这样说了,也不好再出口询问。
他点头,其实也说不上嫌弃,只是还没来得及说话房门已经被叩响,是方才答应给他送水的丫鬟。
楚然起身将令狐棠藏在主卧的屏风后,又连忙装作若无其事的打开房门。
没想到,门外竟还站着令他意想不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