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卫员给两人做了简单包扎,吉普车飞速向医院驶去,车上,杨玉儿看着身前身后的警卫员和司机,眼中神采渐渐暗淡下来。
“你也救不活我的!我是日本人的特务,手上还有过两条人命!就算你肯饶了我,别人也不会!不过,能和你在一辆车上被你搂着,就算……”
“别多说话!我说能救你,就是能救你。你养好精神准备手术,别的都别想!记住!有我在,你一定能活!”
陈天民紧紧裹紧杨玉儿的大衣,她的鲜血已经慢慢浸透大衣,开始滴落在自己身上。
如果是健康状态的杨玉儿,或许能熬过这两颗子弹,但是现在肩上的旧伤再次迸发,这处伤虽然是最轻的,却是最容易引发并发症的。
最终可能夺取她生命的,大概率是这处旧伤。
“你……昨天就受伤了,为什么不早说!今天为什么还要来?”看着这张陌生又熟悉的脸,陈天民第一次觉出心痛的感觉。
这姑娘对自己的情愫,现在能够深深体会到了。
杨玉儿忍痛苦笑道,“和谁说呢?怎么说?今天不来,明天他们可能就会告发我!我反正是要死的,怎么死都是一样,我只是想问问
你,刚才,你为什么不趴下?你趴下,我就能开枪了!”
陈天民也苦笑道,“那我也要问你,之前我让你趴下,我也能开枪,你为什么不趴下!”
杨玉儿眼泪滚滚而下,大声道,“因为我喜欢你,虽然我永远不可能和你在一起,但是我不想你死!”
陈天民犹豫片刻,看着她的眼睛,慢慢道,“你可以为我挡枪,我就能为你挡枪。而且,我向你保证,不管你之前是什么身份,我都能让你活着。”
杨玉儿失血过多,伤口更加疼痛,陈天民不懂医,看着她痛苦的样子心里非常着急。
也许她可能坚持不到送医院了,陈天民咬咬牙,低声伏在她耳边说,“你为我挡枪的时候是怎么想的,我当时就是怎么想的!”
杨玉儿苍白的脸上,霎时泛起一股潮红,看向他的目光满是惊喜,就像个过年要礼物的孩子,终于得到了满足一样。
随即心情激荡,晕死了过去。
医院里,施凤荣和韩文英都在,两人看到浑身浴血的陈天民抱着杨玉儿冲进来,都吓了一跳。
“先救她!应该还来得急!快!”话没说完,就被韩文英按在了病床上。
指挥打仗是他说了算
,到了这里,就算师长来了也不好使。
施凤荣和韩文英快速给两人检查身体,做出诊断,施凤荣负责抢救杨玉儿,韩文英负责给陈天民做手术取子弹。
听到消息的胡玉斌立刻赶了过来。
一向严谨的他,一见到陈天民居然也负了伤,不由地也觉得有些慌乱。
在病房里东一头,西一头的乱撞,像个没头的苍蝇。
韩文英不好意思说他,施凤荣资格最老,老实不客气地把他撵了出去。
“出去就出去!我得赶紧给师部发电,陈天民负伤,这件事必须要上报!”
“胡政委!”施凤荣连忙拦住他,“陈司令做手术前千叮咛万嘱咐,说这件事先不要发报,他做完手术马上会和你说,他是有计划的,希望你不要打乱计划。”
警卫员和司机等人都能证实,胡玉斌只好压下电告师部的念头,就坐在医院大堂,等着手术消息。
陈天民打了麻药之后,睡得很香,手术结束,子弹取出来,他也一直在酣睡。
好在是没有危险了,韩文英让年小英来亲自守着,自己过去看杨玉儿的伤。
三处枪伤,大量失血,极易引发并发症……
施凤荣给她输了足有3000
多毫升的鲜血,几乎是把全身的血液全都换了一遍。
这样更容易引发各种功能性并发症。
好在她的血型是万能型,非常好匹配。
手术做完,两颗子弹也取出了,杨玉儿一直是昏迷状态,处于危险期,要观察接下来的发展情况。
施凤荣和韩文英对视一眼,相对无言,两人都听到了一些风声,虽然已经被陈天民严令封锁。
但是她们身份不同,还是打听到了基本信息。
“想不到玉儿居然是这样的身份。”韩文英说不上是愧疚还是失望。
施凤荣道,“杨玉儿有些可疑,其实陈司令早就注意到了,他只是没有明着下令要防备她就是了,我和小英都多少看出来些。”
韩文英惭愧道,“我居然没看出来,那你们怎么不提醒我一下。”
施凤荣笑道,“小英要是特务,那么我肯定不会有人提醒,要是一个装不像,露馅不说,还容易陷入危险。”
说到这里,两人的目光一起看向室内的病床,以及床头铁盘中取出的子弹。
施凤荣压低声音道,“这丫头可真不简单!中了三枪,还能打死两个人,厉害!”
韩文英也悄声道,“听说她是为了给陈司令
挡枪才负伤的,她虽然是特务,但是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注定是个悲剧!”
“就算是特务又怎样,只要手上没有人命,坏人反正的还少吗?她肯为了陈司令挡枪,就一定会成为一个好人。”
“可是!”韩文英看了施凤荣一眼,“听说她手上真的有人命,她自己说的。”
……
两人再次无语。
良久,施凤荣道,“不管怎样,我是同情她的,就冲她为了陈司令,死都不怕,我愿意原谅她以前的罪恶。”
韩文英叹了口气,心想,这事儿是被她杀的死人说了才算数,你怕是不能代替人家表态。
不过她毕竟也是女人,即为杨玉儿的痴情感动,也感激她救了陈天民的命,所以隔了一会儿,韩文英终于也表态说,“那好吧!我也愿意原谅她了。”
施凤荣道,“喊小英过来守着吧,咱们去吃饭,然后定一下值班的问题,还没有脱离危险期,一定要整夜守着才安全。”
“嗯!我来受前半夜吧,她是我带出来的,她是不是特务我不管,我不会让她死在我面前的……”
随着远去的话语,二人相继出门。
病床上,仰卧的杨玉儿,眼角淌出了一滴泪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