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
兰祈有些迟疑，“这里之前从没感受过有魔气。”
慕清规布下的剑阵是由符中的剑气构建，剑气一散整个阵法便会不攻自破。
来不及多解释，慕清规抬手再次掐一个诀，双指相并从兰祈眼前划过，瞬间他的眸中点亮与慕清规相同的金色光芒。
背后阴风渐起，阴寒刺骨的气息重新卷土重来，剑阵要撑不住了。
“那两个被带去逗乐的女孩，是回来之后气血亏损之症更严重的。”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可兰祈却像是瞬间被点透了一样茅塞顿开。
那两个女孩是从这里回来之后才气血亏损更严重的，也就是说，她们是在这里被剥夺了生机。
想通了这一点，兰祈当下不再犹豫，活动着手腕大步流星往里走：
“阵眼在何处？”
“不知道，看不清。”
兰祈停下步子：？
慕清规脸上没什么别的神色，只一双眼睛尚未熄灭战意的亮，“全拆了，掘地三尺总能坏了阵眼。”
她是认真的。
兰祈仔细看了几息，随后从容收回视线认可了这个提议，开始动作前他想起来什么一样，开口问道，“那江绵......？”
最先回应他的，是慕清规一剑挥去后承重墙的轰塌声，随后才有轻飘飘的人声传来，“她不在。”
屋里没人，放心拆。
兰祈跳出几步，躲开飞过来的碎瓦，随后跟着慕清规一脸坦然地开始拆房子。
屋子好拆，两个人宛如脱缰疯狗，三下五除二就把整个院子夷为平地，就连井都推平。
但破开隐藏阵有些费力气。
兰祈松开手里灵石的碎屑，仔细看了看掌下隐隐浮现出裂痕的隐藏阵法。
黑色的雾气浮动，却又如同一块坚硬的琉璃，只能从裂缝里窥见其下暗色咒文的笔画。
正专心致志瞧着，突然间兰祈腰侧一痛，被慕清规一剑抽出去的时候，只听到她绷着声线道，“闪开！”
紧接着，他整个人就向后飞了出去，滚进一地废墟里。
下一刻，在刚刚兰祈瞧着的地方骤然冲来一大把疯狂蠕动的黑色血管，血腥味重到慕清规都忍不住皱了皱鼻子。
院门口，江春挣脱了剑阵正走来。
数十条涌动着的黑色血管从他脖颈跟关节处刺出，乍一瞧跟身上绑了一片黑飘带一样。
看他身上来不及愈合的伤口跟有些扭曲的身体形态，很难不猜想对方是不是已经被剑阵大卸八块，只是又重新把自己勉强拼了起来。
生命力真是该死的顽强。
慕清规笑了笑，提剑抽断一根向她面门而来的血管。
随即背后突有夹杂着腥臭味的劲风，来不及回头，离火奉在指尖反手轰出，霎时间艳火如花，灼灼以她为心席卷周围。
好不容易从废墟里爬出来的兰祈正看到漫天火光，如锦簇花团一般将慕清规拱卫在中心。
映着灼灼火光，慕清规微微侧过眸，炽热火莲在她瞳孔摇曳。
只此一眼便收回视线，专心迎战。
兰祈抿了抿唇，随后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紧紧捏着的拳头微微松开，活动了一下手指。
紧接着，他重新钻回废墟一寸一寸盯着地面寻找阵眼。
江春显然也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几次攻击都向着慕清规身后攻去。
又一次横剑挡住来势汹汹的攻势，慕清规衣上的咒文黯淡，金色的光芒几近消散。
她一边要应对攻击，一边还要注意保护身后的兰祈，体力和专注度都在被快速消耗。
“嘶啦”
慕清规飞快后退，却还是被突然从侧面刺来的血管划破了衣袖，金色的咒文破碎四散，袖摆上晕开一大片黑色腥臭的痕迹。
江春咧开嘴笑起来，乱七八糟拼起来的骨头戳出皮肉，在空气中细微抖动着。
他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人类的状态，整个人像是得了狂犬病的疯狗，涎水流淌，一双眼里闪动着癫狂的光。
现在这只疯狗不知道想起来了什么，突然从骨头乱七八糟的喉头挤出嘶哑的人声来：
“江绵......江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慕清规活动了下手腕，有些庆幸江大小姐现在不在这个是非之地，要不然恐怕往后余生的噩梦里都得有这场面的一席之地。
“江绵......你是我的......哈、哈哈哈哈哈，女人......不过是个女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江春在发疯的当口，慕清规突然感到脚下踩着的地面有一瞬间的震颤，垂下眼一瞧，就看到一片裂痕从隐藏阵法上蔓延。
紧接着一只手摁在了她的肩膀。
灰头土脸的兰祈抹了一把脸上的灰，言简意赅，“灵石用完了，还没打碎。”
话音刚落他身形一晃就从原地窜出去，五指为爪扯断了江春一条手臂。
妖魔争斗从来都不讲究美感，慕清规确认兰祈短时间不会吃亏后，便撑开结界，顺着兰祈留下的痕迹找到了阵眼。
已经被敲开一点的隐藏阵挡不住地下的咒文，由魔气凝结而成的文字在地上游走，掠夺着阵中普通人的性命生机。
慕清规凝眸看了一阵，突然间若有所思地蹲下身，仔仔细细盯着阵中法文思索着。
没过多久，她双指并起，赤红火莲盛放在指尖，结印蓄力之后狠狠点上阵中某一处。
炽热火莲怒放，瞬间席卷每一个咒文，将整个阵法燃烧殆尽。
摇曳火光映在她的眼底，慕清规没什么神色，只垂下眼帘，指尖用力勾住了剑锷。
没有看错，这个阵法的形式与咒文，都是修真界的产物。
人类构建阵法与妖魔都不同，后者单纯依靠自身力量与血脉中的感悟，种族不同咒文也不同。
但前者却是通过系统学习的产物，咒文也全都是人类的文字。
传说中上古仓颉造字，一字成，鬼神惊，这代代相习的文字本身就蕴含着力量。
而江春画出的阵法，无论是阵法的形式还是构成阵法的咒文，全都是修真界会教习的模样。
他是从没接触过修真界的凡人，就算得到了大魔的魔核，也应该是机械的学习这一魔族的阵法，怎么会修真界的阵法？
疑惑压在心里，慕清规敛下思绪。
外面，江春已经被兰祈卸下来了两根手臂，没了供给，这次他被扯断的胳膊再也不能重新回到身上。
兰祈冷冷盯着江春，抬手用手背抹去脸上的血水。
他身上也挂了彩，一道爪痕从左边脸颊一路到了耳边，还在淌着血。
肩膀上的衣服碎开，露出里面像被腐蚀过的皮肉。
“你这该死的女人！”
江春眼看着阵法破碎，又被兰祈扯断两条手臂，开始无能狂怒，“贱人，贱人！”
他还没完全长好的喉咙发出一阵尖锐的叫喊，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鸡般刺耳。
兰祈实在忍无可忍的呲了呲獠牙，一爪子拍上他的心口，眉眼冷峻又带着妖化的艳。
之前的打斗中兰祈早就衣衫尽乱，生死一刻的时候也顾不上什么化形不化形，妖力魔气一震便破开了身上本就不牢固的咒法。
现在这样极速冲来又高高跃起，散乱的衣领里喉结滚动，喉头发出兽样的低吼。
江春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大变性别，还没等说什么就被兰祈一脚踩在地上，随后心口一痛，眼睁睁看着一枚还沾着血的魔核飞快逃窜。
是从他心脏深处破体而出的魔核，江春躺在地上，剧烈的疼痛让他的身体开始痉挛。
兰祈踩着他的脖颈，却只抬着头紧紧盯着那枚魔核。
像是他从一开始就不是为自己而来。
这不应当，这怎么可以？
江春想要挣扎，可他连手指都动不了一根。
他躺在地上，看着这个突然变成男人的人毫不犹豫向魔核而去，就连那个跟自己缠斗已久的女人都提着剑奔去。
从头到尾，就连一个眼角，都没有人给过他。
江春瞪大眼睛，他张开嘴想要发出声音，却只吐出一点血沫和破败风箱一样孱弱的悲鸣。
“拦住它！”
谁知道这东西再钻进一个人身体里会怎么样！
而且要是想得没错，江春不过是个添头，这枚魔核才是通过这一层浮生塔的关键。
慕清规双手结印，金色光芒一闪，整个人就已经出现在了门前，挡在魔核的必经之路上。
魔核速度太快，慕清规提剑横握还来不及挥出，就感觉到一点蛮横的力道撞到自己剑上。
那力道太大，虽然只有一个点，却生生将慕清规整个人撞得滑出去一大截，连剑鞘上似乎都出现了一道裂痕。
她双手挡剑，两只手的虎口都撕开一条裂口，殷红的鲜血倒淌入袖。
对面，兰祈五指为爪拢住魔核，却被一层魔气灼得掌心血肉模糊，想要用力将魔核拉回来却完全撼动不得分毫。
不对，慕清规突然厉声道，“后撤闪开！它想要你的身体！”
话音刚落，兰祈便感到自己自己的掌心被什么东西刺破，体内的魔气与妖力察觉到了外来者，纷纷开始抵抗。
两股巨大的力量拧成一股绳，相互勾缠着击上意图钻进兰祈体内的魔核。
鲜血如注淌下，在求生本能的催动下爆发出的魔气与妖力抵抗着魔核，僵持之中，慕清规抵剑捏诀想要将魔核拉离兰祈的掌心。
一推一拉，攻守交换。
三番五次被重点攻击的魔核已经有了裂痕，而慕清规跟兰祈两个人也伤痕累累。
兰祈的手臂骨骼断裂，慕清规捏诀的手上也皮开肉绽。
正这个时候，突然慕清规感受到一股清澈而锐气的灵力迸发，她笑了笑，心道，终于来了。
刚抬头，慕清规便看到一抹灿灿流光裹挟着千钧之力划开天空，清澈的兵戈之气狠狠击碎了本就遍刻伤痕的魔核。
巨大的冲击力激发了浮生塔的保命阵法。
在被阵法拉出去的前一刻，慕清规抬眼，看到了不远处阁楼上，匆匆离开后好不容易躲着魔气到了藏弓阁，踩着栏杆还维持着挽弓姿势的江绵。
她面容惨白，双眸却如剑光一般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