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陈达的信报送到后的不久,梅家海船商队抵达青港县的情报和梅家在海东城的商号掌柜送来的拜帖,几乎同时送达长老总会。
青港县大长老在送来的信件内询问该如何接待梅家的商队,梅文华虽然有陈达的亲笔信,可是陈达只是南陵州的临时大长老,代表不了丐帮长老总会,他不敢私自按照陈达的意思照办。
而梅家商号掌柜的拜帖,齐楚扫了一眼后就放到了一边,大多都是些恭维的话,他看得多了,都能猜到对方是请城中哪个落魄书生写来的。
他在打下海东州后将豪门大户们罚作苦役,可还有一些读书人遗留在民间,这些人总是要吃饭的,能做到事情除了卖弄文墨外,干体力活是不行的。
但是丐帮却不会随便招揽这些人,而民间的小商小贩很少用得上他们的能力,那就只有外地行商了。而这些外地商贾看在丐帮的“面子”上,根本不敢把读书人雇进商行里,所以这些落魄书生,只能一直当“个体户”,贩卖才学,为人代笔。
齐楚将几封与此事相关的信件给议事厅内的各位长老传阅,陈达的意见还另外让人总结重点标识出来写成了报告。
几分钟后,齐楚徐徐开口道:“梅家所做的生意,对咱们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在获取到王洪残余势力手中的海船前,咱们想要攻打南陵州,只能走陆上,可要是有了梅家的协助,便可两路包抄。一路可以坐船南下,从南陵州沿海登陆快速转进,也可逆流而上直插州府,震动东南各州县,彻底打乱朝廷官军的布局。”
“当然,就算咱们得到了王洪手里的所有海船,学会如何操纵也是个大问题。情报房送来的情报显示,在青港县来往的各路海商,每年夏秋两季,总有海船因为风暴或者巨浪而倾覆,损失货物不计其数。咱们的水军现在连学会游泳都还得等到春季,想要上船学习操纵大海船,起码要半年以上,学成最少也得三年吧,融会贯通更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
“除了海船和水军,在其他很多方面,光靠咱们的帮众自己来掌握,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达成愿望的。可是现在时间不等人啊,咱们想要慢慢来,北蛮骑兵、朝廷官军、地方豪强大户、就算是咱们自己海东州治下百姓,也不会答应。现在不止是明年的夏粮、就连三年后的夏粮和秋粮都已经上了计划,要用作军粮和对外通商。一州之地,穷兵黩武,是不能长久的,只有得到更多人支持,咱们才能尽管实现天下大同。”
齐楚定下商讨议论的基调后,马盖依旧第一个开口道:
“梅家乃是王洪在南陵州最大的一股盐贩,王洪失势,梅家立刻抛弃他与咱们合作;如今,朝廷里的那个陈国师欺压梅家太甚,梅家也没犹豫,再次找上咱们;下一次,咱们若是遇到麻烦,这梅家究竟是见风使舵,还是雪中送炭,想必不要我多说。”
“梅家上下趋炎附势,不可重用。帮主,我看咱们就算要招纳梅家,也该分化他们,让他们当中最和咱们亲近的加以提拔,委以重任,这些人应以旁系为主,比如富丰海行的梅掌柜,海东城内的商号掌柜等。而梅家嫡系,当力争梅文华此人支持,其余人必须加以提防小心!”
齐楚赞同道:“我刚才也说了,丐帮需要的是更多人支持,而不是找一些人来扯我们的后腿。梅家是云港县豪强家族,家中人口嫡系、旁系加起来过千,其中肯定有些人不是咱们想要的,等日后实现天下大同了,梅家这样的存在也该消失。咱们要的,是一支完全受咱们控制的海上船队,在战事更该如臂使指、灵活自如、上下一心!”
说着,齐楚转头看向坐在右手边的张文玉,让他发表意见。
“帮主,梅家再怎么奸猾诡变,那也毕竟是凡人,可那陈国师的弟子,擅使妖法,杀得连梅家都不敢反抗,”张文玉苦笑道:“帮主,咱们就算拉上梅家,也不过是多了一条胳膊,哪里破得了那些妖道的邪法?”
“您肯定要镇守海东城,以免朝廷军中有那陈国师做法,可南陵州的陈达和李荣该怎么办?他们只有六百士卒,就算其中有精锐骑兵一百,那恐怕也不是妖道的对手吧。”
被张文玉这么一说后,齐楚还真有些烦恼,他肯定是不怕黄文鑫的,因为就算陈海军也得到了那种神力,那也只有他一人而已,其余的探索队队员,是不可能被分享到这种神力的,否则这世界早就乱套了。
他如果在黄文鑫那个位置得到了神力,作为修仙者来讲,修为晋升一直都是最高追求,当实力趋近陈海军后,就一定会去想得到更多神力,然后超过陈海军,扔掉背上的大山。
作为一个普通人,在面对此等诱惑时,又有几人能抵挡得住?
所以,解决南陵州的黄文鑫等人,并不困难,难题就在于齐楚自己分身乏术,保卫老家基地和进攻敌人是不可能同时做到的,一定得有所取舍。
齐楚暂时也没什么两全法,只好说道:“妖法再强,也不能以一敌万。咱们目前在南陵州要做的是平租法,扩大势力和帮众数量,光靠我一人就算解决了陈海军的手下,丐帮也不可能占据南陵州。与梅家的合作,和对付官府并不冲突。”
“张文玉,你亲自带人去青港县接待梅文华,不要让他们到海东城来。咱们这里不怕有人刺杀,就怕人多眼杂走漏消息,相信梅家也不想因为密谈就被朝廷当做眼中钉。不管梅文华提任何条件,都可以答应他们一半,甚至可以给他长老的职位,只要能在富丰海行里插入咱们的人手,把咱们的水手和海员训练出来,让出些许利益是没关系的。”
张文玉:“属下遵命。”
张文玉带着齐楚的命令,由一队大同军骑兵护送前往青港县,去和梅家接洽。
齐楚则来到海东城外,一座由三米高的木头城墙和箭塔围成,占地十亩的火药作坊,能进出这里的人,除了大同军警卫中队的士卒外,就只有被严格筛查过的作坊匠人了,还有少许作为学徒工的老帮众。
由于干这一行是非常危险的,也是需要智慧的,齐楚在选拔匠人和学徒工时,一定是选接触过相关工作的匠人和读过书的年轻帮众,前者知晓火药的危险性,而后者也能很快掌握技术,由火药爆炸的原理而意识到这份工作的严肃,不能有一点马虎,否则小命不保。
就算齐楚做了很多安全防范工作,还是出了一次意外,要不然,也不会特意来到城外花费珍贵的建材建造这么一座卫星城······
进入作坊内,齐楚很快就闻到一股浓重的硫黄味,然后就是各种杂乱喧闹的爆炸和争吵声。
“你这硝石和木炭的比例用错了,看着焰火大,怕是连我的一根手指头都炸不烂,一定得改!瞪着我有什么用,按照帮主定下的量,你这就是错了,浪费材料!”
“帮主说的就一定对吗?帮主自己告诉咱们的,要多做实验,搞清楚这黑火药爆炸的秘密,这硝石和木炭放多了,那就再多加量就是。炸不烂你的手指头?你试过?就会吹牛放屁!”
“加量?我呸!你除了加量还会做什么,材料不用钱是吧,咱们这一个班的实验材料全给你用了,我们其他人还搞什么啊?加量还需要你来,咱们其他人哪个不会加量,加的多了,把这木头作坊炸了也不是难事!”
“多说无益,你说炸了就炸了,我怎么就不信,帮主都说过这黑火药威力有限,不试一试怎么可能是真的?必须加量!”
“······”
“······”
“······”
木头城内,是一片开阔的洼地,在仅有的一处城门近旁,建有供作坊匠人和学徒们住宿和研究的两排木头房子,而洼地两边的两块独立高地,则是用来配制火药和储存原料的作坊。在城门对面一端的位置,则是实验区域。
住宿、研究、实验和存储完全隔离,竭力保证就算有意外,那也要将损失降低到最小的可承受范围。
争吵声正是出现在洼地中央,这里应该是刚刚做过实验,一堵三米乘以三米高的石墙被火药炸得两面黢黑,像是被大火烧过一般出现几道细长的裂纹,坑坑洼洼,但是依旧矗立着没有倒下。
石墙边上,聚拢着十几个人,对着墙壁上留下的痕迹指指点点,批评站在石墙上,舌战群雄的一个年轻男人,男人的脸上沾染着硝烟留下的黑灰,头发焦黄蓬松,要不是穿着一套上下一体的白色实验袍,简直就像是个路边的乞丐。
齐楚认识这个年轻男人,是他亲自特批这人进入火药作坊当学徒的。
此人名叫卢安,乃是前任海东州知州卢璇明的亲侄子,在海东州被丐帮攻下的一个月后,来到海东城寻亲,由于各方面才能都比较出色,加上无路可走,被招纳进了丐帮的作坊里当一个学徒。
海东城被攻破时,卢璇明就疯了,并没有投降丐帮,一直被关押在监牢里养着没杀掉,毕竟这人来海东州的时间短,也没啥黑料和干什么坏事,把一个疯子罚作苦役不太人道,放掉则不符合丐帮的规则,就只能先关着养着呗。
但卢璇明倒霉就倒霉在,他在朝廷里得罪了人,有人说卢璇明投降了丐帮,卢璇明老家的官府就把卢璇明全家老小抓起来丢进大牢里问罪,
只有卢安在外游学,没有被抓住。
他不信自己的叔叔当了一辈子的官,给朝廷和皇帝卖了一辈子的命,好不容易从知县一路爬到京官的位置,再熬几年就要进中枢的人,能文能武,怎么可能轻易投降了丐帮。
就算叔叔是个软骨头,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算投降了,卢安也得见到卢璇明问清楚再说,不然他才不肯主动去官府自首受罪。
卢安的执念,在他那些一起游学的同乡读书人看来,就是犯傻,叔叔都倒台了,就算是被朝中仇人陷害的,也应该等朝廷大军收服海东州后再去查明真相,还卢家老小一个清白,而不是现在就去送命。
但是卢安不这么认为,当场冷脸驳斥同乡道:
“朝廷腐朽,百官无能,蔡英真是老糊涂了!我叔父真要投降了那什么丐帮,以他的才干和学识,现在也该被赏识,做了那什么丐帮里的大官了,怎么会一点消息都不流传出来?”
“你们相信蔡英那老糊涂,都不肯相信我卢安这个朋友,那咱们也没啥好说的,你们走你们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永远了!”
同乡暗骂卢安是个蠢材,也不再劝阻,让卢安去送死。
就连卢安自己,也是抱着必死的心态来海东城。
他连死都不怕,也要来海东城,当然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心中的信念——叔父肯定不会贪念性命而使得全家老小都背负骂名和陷入困境。
可结果却是,卢璇明根本没死,既没有投降,也没有就义——人都疯了,除了吃喝拉撒这些基本的原始欲望还能自我实现外,其余的事情基本上都做不了,何况是自我了结这样具有特殊意义的大事。
卢安对把他带进来的长老会长老请求,将卢璇明带走,长老无法做主,毕竟这长老会的监牢里根本没有几个人,所以在人员流动上的把关非常严格,可以说没有齐楚点头,是不可能有人能被关进来和带出去。
青衣长老对卢安道:“这得看长老总会的长老们答不答应了,你等消息吧。”
卢安按照游学各地得来的经验,判断是眼前的长老在向自己索贿,他从身上掏了半天,也才半两银子,偷摸递出去,却被长老一巴掌拍在地上,教训道:
“半两银子就想要收买我,你当我是什么人?滚!”
卢安羞愤不平,你什么人?
你就是个贪财的小人!
不就是嫌我钱少嘛,我······我,我走就是。
卢安不敢和青衣长老犟,担心因为自己得罪了人,引得卢璇明在里头受罪,只好出了长老会的监牢,在海东城里瞎逛,一边想办法筹钱救人,一边找酒楼解决温饱住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