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飘雪,今年的气候格外寒冷,往年本该在这个时间放晴的海东城,从春节开始,又接连落了三日的大雪,城内除了有温泉池的大宅子,其余的建筑全都覆盖上了一层白皑皑的雪,水汽氤氲在城市上空,让城内的温度比城外要高个几度,还算是舒适。
能成为一州的首府,海东城自然要比地区的其他城市更加宜居,才能吸引这么多人来此定居。
过去很长的历史里,海东城最出名的自然要数温泉了,然后才是沿海的各种特产,和本地的强盗匪徒。
不过,现在海东州要好许多了,最大的土匪头子,后来的海匪首脑,前日已经被情报房和军纪房联手生擒。王洪这老小子,在海外藏身的岛屿上憋了好几个月,总算上岸了一次,来找姘头快活。
当然,更有可能的是王洪手下的小喽啰不满在岛屿上的生活,逼迫王洪想办法解决岛上淡水不足和燃料不够的问题。
王洪逃离海东州的时候带了不少小弟上岛,原本他以为用不了多久就能重新和“官府”和解,然后回到老家继续做他的私盐走私生意,可没想到丐帮这么硬气,就算沿海的村落被他杀光了人,也要死守住县城,还源源不断增兵来清剿他在沿海的据点,加上气候不断变得寒冷,害得他只能龟缩在岛上。
如果是过去,王洪会很高兴手下人才济济,有几千个小弟依附在他身边为他干活卖命,不但让他的生意越做越大,也给了他越来越重要的社会地位,尽管这个地位不被官府承认。
而现在,王洪的手下龟缩在面积很小的几个岛屿上,缺衣少食,忍冻受苦,人越多,可分配的资源就越少。
王洪和他的二十多个结拜弟兄,还有王洪的亲族家眷,过去过好日子,到了岛上自然也要继续享受,而人数众多的小喽啰就苦命了。在岸上还能忍,到了岛上怎么忍?连水都不够喝,吃不饱就算了,大冬天想要挖点野菜煮热水喝也没地方可以找,捕鱼?大冬天的到哪儿去捕鱼,就算海滩附近能下网,捕鱼的收获也抵不上热量的消耗,何况还得这么多人来分。
天气越冷,人心就越散。
眼看“招安”无望,内部还有小道消息称丐帮只诛首恶,不会拿小喽啰们杀头,甚至先投降的还有立功的机会,王洪再也坐不住了。
他晚上睡觉,经常半夜惊醒,让怀里的两个赤裸衣服的侍女到门口看看,有没有人在外面窥探······就算是白天,他也无法安坐在房子里,时不时要派人到码头问一问今天有没有船离开岛屿,防止有人将丐帮的大同军接到岛上来捉他······
这样担惊受怕的日子,比直接杀了王洪还难受,而有一天晚上在噩梦中被几个最亲密的结拜兄弟砍头的经过,更让他当场惊吓出一身冷汗,然后拿起刀子杀了他身边的所有侍女,并且对外宣称是为了让所有手下知道,他不是个贪图享乐的人,他王洪最终还是要带着弟兄们杀回海东州的!
不过王洪真实想法嘛,在王孝方主导的连日审问下,吐露了出来:
“那几个被我亲手砍死的女人,都是我那几个兄弟送给我的,我怕她们被买通,半夜害死我,就先下手杀了她们。她们就算那时候没有被买通,日后若是我出了意外,她们也要变成别人的女人,不如直接杀了,干干净净。”
王孝方冷笑一声,骂了句畜生,继续审问了几天,在折磨得王洪快七天七夜都没合眼,问什么就答什么,不可能再有隐瞒后,立刻和张清风拿着审问出来的情报,去向齐楚汇报。
齐楚看过审问的笔录,呵呵笑道:“看来这王洪也是个聪明人,知道他的那点人到不了明年开春就要内讧,竟然能够狠下心来将家眷都给抛弃在岛屿上,就带着一个儿子跑路,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啊。”
王孝方问道:“帮主,您的意思,是要招纳他为咱们办事吗?”齐楚冷笑道:“招纳?再厉害的人才我也见过,这种恶事做绝的人才留着做什么?在彻底抓住消灭王洪的那些结拜兄弟前,暂时不杀他,等解决了那些人后,再广发告示,让整个海东州都知道,咱们要公开审问王洪,将他那些罄竹难书的罪孽公之于众,然后再斩首示众。”
“现在,你和张清风该想办法,如何分化王洪剩下的那些结拜兄弟。王洪这条大鱼是不能拿来做诱饵的,咱们首先得尽可能的想法设法让他们自己狗咬狗,然后坐收渔翁之利,最好一个都别放走,不管用什么办法将人给骗上岸都行,那些头头脑脑的一个都不是什么好人,对付恶人就该无所不用。”
张清风道:“可若是咱们把王洪被抓的消息公布出去,他的那些结拜兄弟肯定要提前分化跑路,没了王洪,王洪的那些亲族根本控制不住局面,也没哪个王家人真的有魄力用武力拿下这些人。”
齐楚道:“这时候,上次捉来的那三个俘虏不就有作用了吗?这次乌秀丰供出王洪的几个姘头的位置,让咱们抓住了王洪,之前还给咱们这么多据点的位置供咱们利用,派他去岛上偷偷说服王洪的那些亲族带人投降,然后把王洪的那些结拜兄弟捉来给咱们立功。如果这个乌秀丰敢中途叛变,那咱们就可以直接宣布乌秀丰是王洪派上岛去的,王洪已经和我们合作了,这样王洪的手下人将即刻分崩离析,也算是个不错的结果了。”
“计划该怎么做,最终还是你们两个商量好了决定,我只想要个结果。那些迷途知返的小喽啰可以让他们回家种地,王洪手下的骨干则一个都不能放跑了,就算立功也得先罚作苦役一段日子,其余的小头目就不可能赦免了,必须和王洪一起被处死!彻底断绝掉食盐走私和做土匪的路子,咱们的海东州,绝对不能出现像王洪这样的势力!”
张清风和王孝方大声答道:“属下明白。”
······
还有两天就过年了,铁火炎还在忙活着铁器作坊的事情,虽说他现在已经是名义上的作坊长老了,没错,每个作坊都有一个长老,但是这个长老究竟能不能起作用,还得看个人的本事。
想要完全靠从前的经验,就把整个作坊运转起来,是不可能的。
长老会建设出来的作坊,和铁火炎印象中的完全不同,除了规模上不可同日而语外,还有许多他从未见过的炉子被建造了出来,听说是帮主亲自出手改造过的技术,新的炉子能烧得更热,还能炼制更好的钢铁。
就在他抡大锤的不远处,还建了牛棚,铁火炎不明白这是用来做什么的,铁器作坊又不是豆腐坊,还需要畜生来帮着磨豆子,就算有些材料需要磨制,那也不需要能养二、三十头牛的牛棚吧。
不过,很快铁火炎就知道这牛棚里的牛是拿来做什么的,一座带着风车的古老锻造机被建在了牛棚的背面不远处,当四头牛和套上绳子,牵引着风车转动起来后,原始锻造机那能砸出残影的速度和力量,把铁火炎看得目瞪口呆,震得他原地愣了好几分钟,盯着锻造机看了很久,直到眼皮发酸才揉了揉眼睛停下。
负责监督施工进度的青衣长老很满意这锻造机的效果,让人继续赶着四头牛转了个十几分钟,牛累得快吐沫子了才换牛,继续进行检测。
不多时,这原始的古老设计就扛不住了,先是发出吱呀吱呀的不堪重负的呻吟,然后是锻造平面开裂,想要制动时,用来制动的零件直接卡住,需要等到风车自己停下才能进行更换零件来维修。
青衣长老摩挲着下巴,自言自语道:“果然如帮主说的那样,木头材料还是太脆了,就算浪费钱不停地上油来润滑,这承重的材料也扛不住压力要断裂出问题······必须得先锻造出一些铁器元件,然后慢慢更换新材料,不然根本不实用······”铁火炎听到这个长老的话,小心地开口问道:“敢问是什么样的铁器,要多大尺寸的,用来做什么的?我铁家世代都是铁匠,不论是刀剑斧钺,还是铠甲强弩的,都有涉猎,金器银器也会一点,不过不算精通。但是长老的要求,我铁家一定想方设法做到。”
“你看得懂这个锻造机?”
青衣长老上下打量铁火炎一眼,他是有点看不上铁火炎的,别看锻造机很大很笨重,可内里设计的精细程度一点不比雕刻金银首饰差,甚至有的地方差之毫厘,那就有可能让整个锻造机都出差错,无法正常运转。
原来叫做锻造机······铁火炎心中暗暗记下名字,然后很有自信地说道:“在下虽然不知道这机器的名字,不过还是能猜出它的作用是用来锻造的,这机器上的风车每转动一次,就带动大铁块上下活动六、七次,不但力气比人要大,一下子还能打更多的铁。”
“刚才这锻造机不转动了,不是牛停下的原因,那就是机器出了问题,我看这风车刚才好像往下坠了几分,跟着大铁块的速度就慢了下来,风车也抬不起这大铁块了。显然,就是这连接处有了问题,看上去长老用的是硬木建造,可这机器几乎要比逍遥楼的酒楼还高出不少,硬木毕竟还是木头,不可能替代铁器。若是这连接处的硬木零件,换成铁器打造,肯定更加耐用。”
青衣长老见他这么有信心,也不多说废话,直接从腰间挎着的小布袋里掏出一卷设计草图,指着其中一张图中的轴承给铁火炎看,“就是这个了,你能换成铁器,还能比枣木的效果好,那我帮你向长老会的张文玉大长老请功,你若是办不到,还是别耽误功夫了。”
“我听说你就是这作坊的长老,那你就多锻些铁器铠甲出来,多教会些学徒。帮主说过,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工匠看,但是谁让你们不识字呢,这机器上的事情,还得靠读书人来设计。这设计图,恐怕你也只能看个囫囵样子,上面写的数字,你看懂了吗?”
铁火炎摇摇头,他哪里认识这种鬼画符一样的阿拉伯数字,要不是眼前这个长老说是数字,他还以为是零件上要雕刻的花纹呢。
不过铁火炎自有办法,他确实不识数,但有别的办法来将铁器锻造成客人想要的模样。
在青衣长老让人将锻造机里已经产生裂纹的硬木轴承取出更换后,铁火炎要来换下来的旧零件,清洗掉上面用来轮滑作用的厚厚一层猪油。然后,他像是抚摸女人的肌肤一般,闭着眼睛,细细地用手指在表面触碰,每一道裂纹都不放过,在手心把玩着。
不多时,铁火炎睁开眼,再次盯着旧零件看了一会儿,就把旧零件还给了青衣长老······这些东西全都要回收的,方便记录问题和后续的维修······还有就是保密问题,齐楚可不想自己苦心孤诣改造出来的新技术,没有帮他打下更多地盘,就先流传出去,用来帮助敌人了。
铁火炎对青衣长老道:“作坊还未完全建好,材料也得年后才能送到,这位长老,等材料送到后,在下会立马带人开始锻造,不知做好之后,要送到何处去?”
青衣长老这时已经重新开始测试原始锻造机,听到铁火炎的话后,头也不回地摆摆手道:“不用你送,你做好后向长老会的长老说一声,自然有人取走······算了,打造这个东西应该也挺费事的,我会向长老会申请个任务的,你接到任务再开始吧,这样你还能完成个长老会的任务,也算是不白费功夫。”
“那就多谢长老了,”铁火炎真诚地感谢道,他本以为以这个长老的态度,做这件事不可能得到什么好处,全当是为了报答丐帮给他们一家人的恩情。没想到这位长老只是面冷心热,说的话让人高兴不起来,但对人还是挺不错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