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孝方比齐楚快一步看到信件内容，按道理此时应该有话要说，可想到自己看过后就扔掉的举动，就算真有想法，也心虚得不敢第一个开口，何况自己对张清风信件里的内容，并没有感到有什么特别。
他们是丐帮，是叛军乱民，本来就和朝廷作对的，攻打南陵州有什么问题吗？不管是为了做大做强，还是为了自保，都应该服从齐楚的命令。
马盖和张文玉两人几乎也是同样的想法，一直以来，他们想到问题是攻打南陵州需要什么物资，该如何调运更多人马和兵力，又或者是从哪里搞得更多的粮食的银钱······至于底下兄弟们的想法，他们还真没仔细想过。
齐楚见状，也看出自己手下这三员大将还是太平庸了，在忠诚度方面或许比张清风这个新兵小队长更值得信任，可能力嘛。
·······嗯，勉强能用，反正暂时也找不到更好的替用人才，只能先用着了。
不过自打地盘扩大，有了基地后，这手底下的人才倒是频频冒出头来。
别的不说，像张清风这样的读书人帮众，在丐帮内就多了不少，要不然也没有他今天手里的这封信件。
“好了，看来你们还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纸上谈兵可不行，你们三个回去各自用自己的办法暗中调查一下手下人的情况。第一个情况，有没有人对攻打南陵州持反对态度，人数有多少，占比例是多少？第二个，调查出这些人反对的理由，还有他们的身份背景，和最近的情况；第三个，就是给我把新兵应征通过文考的新兵，目前的处境告诉我，我想知道这些读书人现在都在做什么，有没有物尽其用，人尽其才。”
三人听到最后一句话，心中一动，
各自行了个礼告退，然后回到所在的办公据点叫人开会。
马盖第一个叫的人，就是马玉，先给臭骂一顿，然后让莫名其妙的马玉赶紧去把张清风叫到自己面前。
“······不对，你亲自去！去把张清风请到我这儿，你手下出了这么个厉害人物，结果人家写信没写给你，也没和你商量，直接捅到齐帮主那儿。说明了什么，说明你这警卫队长做得太差劲了，人家觉得你根本就没什么好说的。齐帮主如此抬举你，你要是再不上点心，以后这警卫队长，我看就要换人来当了。”
马玉一听，立马激动道：“张清风？那个情报小队长张清风，到齐帮主面前告状了？他奶奶的，我犯了什么错啊，这段日子我兢兢业业的，每日都在府衙轮值侍卫帮主，他凭什么告状！”
“不行，我要找帮主评评理，好歹我也给丐帮流过血，为兄弟们卖过命，你骂我就算了，一个新兵废物也敢背后捅我一刀？”
“······”
他越想越气，这几个月以来自己苦练本领，好几次差点被黑火药给炸死，连几个老同乡喝酒的邀请都给拒绝了，就是为了熟练掌握黑火药的使用方法，以胜任警卫队长的职位。
就算他没有啥功劳，那也有苦劳吧，几个月都没休息一下，除了马盖和张文玉，其他哪个丐帮长老有他这么敬业爱岗。
呸！
张清风，算什么东西，敢离间我和帮主的感情！
“······”
马盖看傻子似的看着马玉，等他急匆匆地走到门槛边时，突然出声喝道：
“站住！”
马玉回过头来，一脸愤懑之色，“干啥？”
马盖扶着额头，叹息道：“我怎么有你这么个蠢弟弟，要是知道有今天，当初在老夫子面前，我就不该帮你瞒着，直接说你假病偷玩去了，没准你还能多读几本书。看看你现在，连我的话都听不明白了······要是张清风真的是告你的状，你现在还能安安稳稳地待在我这儿说话吗？我又吃饱了没事让你把人家请过来，我怎么说也是你的兄长，就算不偏袒你，也不会当面羞辱你吧。”
这可说不准。
你现在不是在羞辱我，还能是在夸奖我吗？
马玉羞红了脸，头也不回地跑出马盖的办公房，带着人去警卫中队的办公房请人。
路上，马玉碰到了王孝方，见到这个在大同军内几乎每个士兵都又怕又嫌的家伙，马玉也变了脸色，表情严肃地快走几步，想要避开。
但是令人没想到的是，王孝方也做出了同样的举动，向着同一方向，甚至是同一个位置加速，看上去就像是要去争抢什么一般。
“马队长你先走。”
“王长老你先走。”
“······”
“······”
“马队长，你这时候不该在马盖长老那儿开会，就该在府衙侍卫帮主，怎么有空来办公房了？”
“王长老，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这里是我警卫中队的办公房，你是军纪长老，不待在你的地盘，来我这儿干嘛呢？我这里可没人违反军纪，个个都是大同军精锐，最是对帮主忠诚的好帮众。你要是没啥事，我希望以后咱们能少见面，毕竟大家都说，见到你就和见到乌鸦差不多——不吉利。”
“呵呵，马队长，无凭无据地非议一个长老，就算没有违反军纪，也不会是什么好的举动。如果马队长能为自己的话保证真实，那我可得好好调查一番了，毕竟今天能议论我，明天没准就是马盖长老，你说呢，马队长？”
“······”
两人大眼瞪小眼好一阵，谁也不肯让开，马玉已经猜到王孝方是来做什么的，王孝方自然也猜到了，张清风只有一个，不可能拆开两半带走，所以根本没有缓和的余地。
“马队长！王长老！你们这是？”
忽然，一个内着棉服，外套皮甲的青年士兵走了出来，张清风眼里倒映着疑惑之色，今天是怎么了，两个顶头上司都到门口来了？
“张清风，我是马玉，你的队长，马盖长老有事找你，你和我走一趟吧，”马玉语速极快地抢先开口道。
王孝方却不着急，只是笑了笑，说道：“你的信我看了，齐帮主也看了，对你信里的内容非常的赞赏，然后让我和马盖长老、还有张文玉长老，共同对你提的一些情况进行调查。我是来找你商量，要如何进行调查的，调查出来的结果，要上报给齐帮主，你是第一个提出这个情况的，所以你应该比我更加清楚要如何开始。”
“齐帮主看过信件了吗？”
张清风压住内心的激动，对王孝方说道：“王长老，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只是在信里说了点不怎么公正的看法，如果要调查的话，还是得靠各位长老做主。马盖长老要找我，军令不可违，我就······”
王孝方点点头，张清风双手抱拳行了个礼表示感谢，然后走到了马玉的背后。
马玉面带得意地对着王孝方挑了挑眉，心想你虽然是独一无二的军纪长老，掌握了很多大同军内的秘密，可那又怎么样，张清风是老子的人，你再厉害也指挥不动。
王孝方面带微笑，根本不搭理马玉，在看到张清风出来的那一刻，他就明白自己是带不走人了。
既然如此，那倒不如卖张清风一个面子，并且暗示自己在这件事中的重要地位，至于张清风和不和他走，根本就不重要，调查情况而已，他一个军纪长老，每天要干的工作不就是秘密调查吗？大同军内还有谁比他更专业。
······
马玉带着人来到马盖的办公房，并且当着张清风将路上发生的事说了出来，“······哥，那王孝方真的是目中无人，居然想要来抢人，好在我反应快，要不然就让他得逞了。”
“你这是什么话？”
马盖训斥道：“大家都是丐帮兄弟，王孝方找张清风商量事情，是为丐帮大事计较，你怎么能因此高兴？行了，别解释，我懂你的意思，坐下吧。”
马玉：“······”
马盖不带丝毫感情地瞥了马玉一眼，然后对张清风道：“你也坐下，请你来，是为了······帮主对你的想法很重视，说明你做对了，而我还不是很理解，为了更好地执行帮主的命令，所以得请过来商议。我犯错是小事，误解了帮主的命令，坏了丐帮大计就不成，为私欲而忘记公理是天理难容的事情。”
张清风连忙躬身道：“属下不敢当，卑微拙见只敢做抛砖引玉的引子，丐帮大计还得几位大长老拿主意。”
“大长老？真有意思的说法，自打各县有了长老会，就有了这么个叫法，不过咱们大同军内，我还是第一次听别人这么喊我，”马盖脸上泛起笑意，继续道：“你就别谦虚了，今天帮主难得露出笑脸，说明很看重这件事，你要是憋着不说，那帮主可得对我发怒了。”
“哈哈，开个玩笑话，你有什么建议就直说吧。咱们大同军内的调查，就由你来负责和主持，想要什么人，要什么东西，我都能支持你，只要咱们军内有的，要是军内没有，我也会想办法从外面找来给你。”
张清风喜出望外地半跪而下，双手抱拳行礼道：“大长老您直接吩咐，属下只要能做到的，就算赴汤蹈火，也要给您办到。”
马盖立马起身走来扶起张清风，拍着他的肩膀道：“放轻松，咱们都是大同军兄弟，都是为了丐帮的天下大同走到一起的，你做得好，兄弟们都享福，要是天下下雨，那兄弟们一起陪你扛着淋雨。这都没什么，放手去做吧。”
说完，马盖转过身，喊道：“马玉——”
“哥，我在。”
“你多派几个人和张清风一起行动，听说现在各队伍里的情报小队人数都不多，这样可不行，情报员是咱们对外侦查的重要职位，很多命令都需要情报员来执行。像今天这样临时抽调一两个人应付一下，短期还行，长期来看就不成样子了。就从你们警卫中队开始，给各情报小队加派情报员，记住，必须是精锐中的精锐，要识字还能打的，别找几个不识字的糊弄事儿，否则我拿你是问！”
马玉立马打包票，“放心吧哥，绝对把识字能打的调给张清风手下去，反正都是自家兄弟，到哪支小队都一样，都是大同军。”
“这才像话嘛，”马盖回头对张清风道：“那你就去按你的意思做吧，我等你的消息。”
······
丐帮内部的情况调查，除了在高层之间口耳相传外，并没有引起什么轩然大波，了解这件事的人都清楚这件事一旦公开了，那调查结果也就失去了意义。
反对长老总会的命令，就算只是个态度，那也会让这个帮众显得太特殊，然后被人排挤。
所以，张清风能做的，也仅仅是委托自己在新兵小队时的一票兄弟，帮忙去调查一番。
宋河在骑兵中队，张大宝在步兵大队，他自己在警卫中队，加上其他的十来个兄弟，前卫军的情况差不多就能掌握了。
而后卫军就麻烦许多，这支军队比较特殊，里头的士兵大多都是关外来的流民，和海东州本地人不同，人家说话都是家乡话，张清风只能听懂一些，但是根本不会说，一开口就会暴露身份。
还有，现在前卫军和后卫军正在各县城轮值换防，进行物资调运，许多人都不在城内，给调查增添了很大难度。
最后，张清风只能去找王孝方商议，又或者说合作，利用军纪员和军纪长老间的联系，来更快地掌握更多情报。
王孝方非常欢迎张清风，只要是和调查相关的军纪员密报都给张清风阅读，不但不占据主导地位，甚至完全放弃了参与这件事，只是默默地将筛选出来的密报给张清风送去，然后再稍微提出一两点自己的意见。
等齐楚收到马盖三人送上来的情报汇总，已经是一个月后了。
而这时，天下局势已经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北蛮骑兵打进边关，杀灭掳走边民十万人，然后悠哉悠哉地离开，临走前北蛮单于放话，如果皇帝不把太后给他送去当陪侍的暖床女人，不给他一个和太后亲近的机会，那么他就要亲自来替太后教训皇帝这个不孝子······
这种对皇帝和朝廷官员的莫大羞辱，使得举国上下群情激愤，许多退休了的士绅官宦都上书要替国家守国门，出征北蛮，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懂礼节的北蛮粗鲁野人。
但这些事情，和老百姓有什么关系？
一天两餐还是喝寡汤淡水，吃野菜，啃野果，从日出干活干到日落，一边被恶霸欺压，一边被官府盘剥。
哦，北蛮野人要打进来了，啥？那咱们还不快逃命。什么？边关在千里之外，野人没这么快打进来，不过朝廷的禁军要来了，说是要催缴这些年欠下的税赋······啊！那更要逃命了，家里就剩四面土墙了，哪里来的粮食给这群土匪强盗·······
行了，行了，你别说了，我要回家收拾东西逃难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