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2章 张清风

“恭喜恭喜,大宝兄武考跑了十五圈,这成绩放到后卫军中也是上优了。等过了三个月的训练后,最少也能定个副班长,就连月薪也比普通士兵多几百文铜钱,这可比留在双龙寨种地强多了。”

张大宝刚刚领取完作为田契的安家费,正准备和哥哥一家人回去庆祝,一个身着素色补丁长袍,面带菜色的年轻人手持蒲扇,笑呵呵地朝着张大宝兄弟走了过来。

张大宝平静道:“张先生别羞我,丐帮前、后卫军仅凭不到六千人就拿下来海东城,我什么都没做,比不上人家。”

“哎呀,是张清风先生,张先生今日不在学校教书,怎么也来这里了?”

见弟弟一点都不懂人情世故,搞得张清风这个有文化的读书人如此尴尬,张聚宝连忙打圆场。

却没想到他这个问题一出来,张清风更加不好意思了,脸色红白变幻好一阵,才支支吾吾地说道:

“丐帮长老说我教的东西,孩子们大多听不懂学不会,所以······所以推荐我来参加文考,看看······看看能否到海东城去效力。”

张大宝:“长老是个好人,你听他的没错,那你文考通过了吗。”

张清风:“······长老确实是个好人,给了我个教书育人的机会,不过当兵毕竟不是读书人该做的事情······哦哦,倒不是说当兵不好,就是·······就是我这身子骨不比大宝兄弟强壮,还在考虑,想好了就试试吧。”

张大宝:“那你去试一试吧,我已经过了,打算回家了,张先生再见了。”

“大宝兄,等等!”

“嗯?张先生还要做什么?”

张清风有些扭捏地问道:“大宝兄,那田契能给我瞧一眼吗?”

张大宝犹豫了一下,张清风连忙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看看田契上面怎么写的,是永久给你耕种还是每年要上交田租,你们也知道,我家里有一老母,种不了太多地啊,要是还要田租,倒不如换成银子省事。等我去了海东城,路途遥远难,家里老母没准还要拜托乡亲邻里多关注,这事不得不慎重一些。”

你这都还没通过考试呢······张大宝心里感到奇怪,却也没说啥,毕竟张清风是个文化人,还是寨子里丐帮学校中为数不多的老师,值得尊重。

张大宝解释道:“田契我给大哥大嫂收着了,张先生想看就看,不用多说啥,刚好我们也不识字,还请先生帮忙解释解释一下是个啥情况。”

“这就拿来给先生瞧瞧,”有机会炫耀弟弟的荣耀,张聚宝嘿嘿一笑,让妻子背过身去,然后窸窸窣窣一阵,把一张用绢布包裹住,还带有余温的长方形桑纸取了出来递给张清风。

张清风接手的时候,不由自主地瞥了张聚宝的老婆,想到这东西刚从哪里拿出来的,手抖得格外厉害。

他立马换了只手,把另外一只手背在身后,拧紧眉关盯着田契阅读,看上去很是深沉认真。

张大宝一家人也屏气凝神,不敢打扰。

过了好一阵,张清风长舒一口气,把田契还给张聚宝,然后再次恭喜道:“恭喜大宝兄弟了,这是份上等水田,还是永久归属于你的,丐帮可对兄弟你非常珍视,以后大有前途啊!”

“上等水田?是一百两银子都买不到的上等水田!”

“张先生,你没看错吧,要不要再瞅瞅。”

张聚宝和老婆的眼睛一下就瞪得老大,张聚宝快速把刚放到老婆手里的田契拿回来,送到张清风面前。

“不用看了,这份田契文书的每个字我都记得,确确实实是永久归属,并且不用交任何田租。不过倒也有个条件,就是不能转送和买卖,若是主人出了变故,又没传给后人,就由丐帮用银子收买回去。总之,只要丐帮在双龙寨一天,这田就是大宝兄弟了。”张清风笑道。

“我的老天爷,真是一百两银子都买不到的水田······,我······我,我也要去试试那什么武考,大宝,你看哥哥行不行,和长老说说,让哥哥也去试试!”

张聚宝兴奋异常,抓住田契手舞足蹈起来,一旁的大嫂和三个孩子也露出笑脸,孩子们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不过气氛很好,也跟着嘿嘿傻笑。

张大宝的脸上也出现笑意,“大哥,要是你也去当兵,嫂子和孩子谁来照顾,我这一亩水田谁来种,等三个孩子长大了,让他们去当兵不就行了。”

张聚宝:“对对对,我要是走了,家里不就没男人了。可惜,哎呦真可惜了,要是能再换来一亩上好的水田,拿什么换我都乐意,丐帮老爷对咱们兄弟真好,又给粮食,又给银子,以前老张员外在的时候哪能想这些,做梦都得高兴死。哎呦,没发现,大宝你啥时候这么聪明了!”

张大宝:“······我本来就不傻。”

“哈哈哈,是,大宝不傻,是我和你嫂子傻,差点就劝你错过了这么天大的好事,以后家里大事听大宝的。你们三个小兔崽子,以后跟着你们老子多干活练力气,跟着张先生好好学文章,别等以后只能跟老子一样在地里种一辈子的地,干一辈子都没大宝一个月挣的多······”

张聚宝说得他自己都开始有些心酸,觉得这天大的喜事简直堪比天上掉馅饼,砸得他脑子里糊涂一团。

“他大哥,张先生还在这儿呢,你可别在人家跟前丢人,”大嫂轻轻推了张聚宝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朝着张清风笑了笑。

“无妨,无妨。高兴是对的,从古至今,也就丐帮对军汉这么大方,就算是上阵杀敌的死士,也不过就这些好处,”张清风感叹道:“有此手段,丐帮就算最后夺取了天下,占据了朝堂也一点都不奇怪。”

说着,张清风反应过来,连忙止住这个“危险”的话题。

“我就先告辞了,大宝兄弟,聚宝兄弟慢走啊。”

“张先生慢走。”

两兄弟目送张清风先走,然后才动身。

丐帮的十日征兵很快就截止了,从第一天的六百人报名,五百六十人参加考试,二百人通过;到第十天一千七百人报名,一千七百人考试,一千人通过;十天时间里,双龙寨这个征兵点,总共征召了三千人,远远超过了齐楚一开始对双龙寨内的入伍人数估计,很显然,有双龙寨之外的人参加了报名考试。

而且在第十一天入伍士兵的庆祝宴举办时,还有源源不断的外人赶到双龙寨,打算进行报名和考试。

驻扎在这里的丐帮长老急忙派人将这个消息传递回海东城,并且临时给这些远道而来的客人安排房子住宿,同时增加暗哨和巡逻兵,对土堡的各处大门进行检查,禁止非双龙寨本地人进入。

要知道土堡内可是存放在大量的粮食和物资,这里是丐帮除了海东城之外的最大据地,一开始抵达海东州的两万帮众里,有两千多人迁徙了过来,一半是妇孺。

如果出了什么问题,陈达根本担待不起,所以格外警惕。

陈达也开始犹豫,要不要先暂停举办庆祝,等海东城的消息来了再说,毕竟现在新入伍的三千人里,就有八百多人不是双龙寨的本地人,宴会在土堡内举行,一旦这八百人里出现内应搞破坏,或者是烧毁粮库之类的总要建筑,光靠他的五百步兵中队,还真没信心能弹压住。

“对了,新兵,让新兵也来执行任务不就行了,三千人中有两千二百是本地新兵,就算出了问题,也有办法应对。突然停止庆祝,大大打击大家的积极性不说,也容易让外地来的投靠怀疑丐帮的能力。对我来说这是一件大功,办得好了肯定能得到帮主的赏识,要是办砸了,不用帮主惩罚,我自己也要羞愧死!”

陈达想清楚之后,立马联系驻扎在土堡内的步兵中队的队长,命令他将一些在考核中比较优秀,并且已经加入丐帮的帮众新兵叫到祠堂里来。

十多分钟后,数十人来到过去的张家祠堂,现在的双龙寨丐帮分据点。

张大宝和张清风赫然在列。

文考比武考简单,只需要识字写文章就行,文章也只是基础的一些公文,只要读过书的就会。

为了大大增加丐帮当中文化人的比例,以更快的速度和更好的效率推进自己的计划,齐楚必须以一些优惠条件和严厉措施来做到这一点,比如对现任丐帮执事长老的再教育,找老师对这些人进行识字培训,达不成学习计划的,视作战斗失败,要进行惩罚,最严重的甚至免去长老之位。

张清风这样有这种过目不忘能力的读书人,通过丐帮文考不要太轻松写意了,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文考过了之后竟然还要参加武考,测试身体素质,跑不了五圈的直接滚蛋。

不少读书人就倒在这一关上,觉得有辱斯文,好端端的读书人,考试不问国家大事,不考文章诗词,主考官还是个没有功名的无知匹夫,这不是羞辱人是什么?

张清风当时听到消息的时候,也犹豫了许久,不过想到一亩上好水田和家里老母为了给他念书而穷苦得每日只能和稀米粥后,还是参加了武考,并且坚持跑了一炷香,取得了最好的成绩。

本来张清风不是帮众的,成绩再好也不会得到陈达的关注,但张清风这种放得下身段的举动,让陈达注意到了他,在张清风考核通过后,还特意自备礼物上门恭贺,并且答应等张清风入伍后,把张清风的老母接到土堡里供养,解决张清风的后顾之忧。

所以这次的内部会议,张清风才有机会参加。

在场之人都是陈达都认识并且挑选过的可信任之人,于是也不藏着掖着,直接说了他的担忧和对策,希望在场之人能够配合和重视。

大家听说后,一个个表情严肃起来,都表示愿意服从命令,保护家乡和乡亲,本来就是他们该做的事情。

张大宝被分配了十个新兵,跟着步兵中队的老兵到门口去站岗检查,张清风调到了陈达身边做文书工作,由于事务加多,原来的文书要加紧对新兵档案的整理,所以才会让张清风这么一个非帮众接触真正的核心秘密。

张清风跟着陈达,在土堡各处巡视检查,安排工作,并且把宴会继续举办下去,只不过本该是主角的新兵换成了新兵的家属,而新兵则立马换了身份执行任务。

仅仅一天时间,张清风的脚底就磨出了水泡,一双穿了好几年的布鞋也破了几个小洞,将脚指头给露了出来,长袍上沾满了污渍,气质发生逆转,整个人显得与传统读书人格格不入。

难怪张大宝不把陈达当作读书人,说起话来也像是泥腿子一般,对他却恭敬疏远,乡亲们也对陈达如此亲切,这是以身作则已经融入到张家人当中了啊······张清风心中感叹。

“清风,你还好吧?”

到了用晚饭的时候,陈达让张清风一起陪着吃饭,当然,饭菜和步兵中队的士兵是一样的,只是长老和队长等人的位置在更安静的地方。如果想要吃好吃的,只能是在私底下自己用月钱找人买,其余一切待遇在丐帮内除了有职位区别外,其余都是一样的。

“多谢长老关心,”张清风道,“······还不错。”

陈达看了眼张清风有些惨白的脸色,呵呵笑道:“不错就好,第一日就能如此表现,可比某些穷酸秀才好多了,咱们丐帮要的就是务实能干活的人,那种只会吟诗作画的只是制粪机器,要来也无用。”

制粪机器?

张清风略微一琢磨,就明白了陈达的意思,脸色羞愧,“老母为了供我念书,十年如一日地照顾我,为了功名,我害得母亲双眼生盲,岂不是当了一辈子的造粪机器,真是羞煞人了。长老言简意赅,属下受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