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主，咱们真的要给他们发粮食吗？”张文玉问道。
“当然要发，咱们好不容易名正言顺地把这双龙寨打下来，不收一下民心，岂不是对不住咱们失去的兄弟们。眼下正是秋粮播种的时候，这土堡外的大片耕地，总不可能让咱们自己的帮众来耕种，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以后也就别想做大事了。”齐楚道。
“而且为了让这些人安心种地，把咱们的好名声传出去，双龙寨名义上的主人就让老张员外的大儿子来做，待会儿发完粮食，就让他来和那些村民沟通。把种地的事宜安排下去，咱们只负责收田租，其余的事情不插手，尤其是这些村民当中闹矛盾，或者发生纠葛，咱们不管，让原来的张氏族人自己管。”
齐楚看着欢天喜地的村民一个个往自家方向跑去，继续道：“拿下海东城后，就得开始想办法把这片地区里的所有土地真正控制住，双龙寨只是一个开始。现在咱们做出要攻打海东城的架势，可能已经引起海东州大户们的警惕了，在未攻打下城池前，千万不要再树立敌人，免得这些大户们彻底投靠官府，给咱们攻城之战增加变数。”
“帮主真是高瞻远瞩，是属下短见了······帮主，那咱们是要放了两个姓张的亲族吗？”
张文玉愈发敬佩齐楚，他脑子里想到还是手头上的事情，于是询问了个最关心的问题，战利品该怎么处理，俘虏毕竟也算是一种可利用的资源嘛。
张文玉有些担心齐楚把人给放了，这一千六百多庄兵加上张氏族人，要是能用来作苦役，那他就能轻松多了。
在丐帮现有的制度里，张文玉这个负责后勤的执事长老，只有在战时才能支配一定数量的运粮兵，其余时候都是靠发动帮众来干活，外加数量较少的苦役。
这些苦役由以前李荣那样的俘虏和犯了错的罪犯构成，由于数量较少，干的活又多，苦役的死亡率一直居高不下，十个人干一个月的活，能活下来的也就七八个，其中一半还普遍营养不良加生病。
苦役是没有人权的，齐楚也不打算改善这些人的生存条件，因为这些人手上都沾了血，留着一条命做苦役就不错了，不愿意赎罪就直接死刑吧。
齐楚想了想，回答道：“那个小张员外的所有亲族都罚作苦役，留在双龙寨劳动以养活自己，而老张员外家的亲族留下来配合老张员外的大儿子干活。但是他们的奴仆和庄兵咱们全都带走，奴仆给他们烧了身契，给机会加入咱们丐帮，庄兵全都充当苦役。”
“你这段时间为丐帮筹集军粮多次深入险地，以后再出去买粮食，给你配发一匹战马，再加上一支百人骑兵小队护送。但你记住，不管什么时候都别摆官威，咱们想要在海东州站住脚跟，还有的是苦头吃呢。”
“对了，现在就着手运粮的事宜吧，把粮食送到大营去，顺便将好消息带回去，稳定军心。这里的事情我来处理。”
“属下谢过帮主！”
手底下有了百人骑兵卫军，这待遇是一下从地上飞到了天上，要知道就连马盖都没这种待遇啊。
张文玉激动地半跪行礼，齐楚摆摆手，让他去忙······
·······
黑脸汉子张大宝回到大哥家，还没走到家门口，哥哥和嫂子，带着三个侄子就跑到了面前，急切地连连追问道：
“大宝，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是不是没要到粮食，完蛋了，咱们可等着米下锅呢，这天下的贼兵，不得好死······”大哥嘴里絮叨道。
“小叔子，你大哥说的是真的吗？昨天那仙人不是答应你了吗，还，还说有一百两银子呢，他啥时候给？”
“你这蠢女人，他要是真给了一百两银子，大宝能放身上哪里，还说个屁啊。咱们赶紧收拾东西，去城里逃难吧，再留在这里，等贼兵反悔了，咱们都得死。”
妇人回头看了眼家徒四壁的房子，眼中带着不舍地回头对张大宝再次问道：“小叔子，要不你再带乡亲们去求求情，再不给粮食下锅，就真的要饿死了。”
“嘿，我都说了收拾东西，你还做什么白日梦呢，大宝再去找那些贼兵，万一惹得人家不高兴，还走不走啊？”大哥有些生气，觉得老婆太笨了。”
夫妻两个开始争执起来，
边上的三个孩子瞪着大眼睛，看着张大宝，最小的一个站着也才刚到张大宝膝盖那么高，含着手指，一脸天真无邪的样子。
张大宝面无表情地看了眼大哥和大嫂，开口说道：“那人说了，让咱们带着麻袋去装粮食，我告诉你们了，你们去吧，我还要去告诉乡亲们。”
“······”
“······”
“······”
说完，张大宝留下表情呆滞的大哥一家，就往下一户人家走去。
“这大宝，嘿嘿，傻大宝，话也不说全，害我瞎担心一场，”大哥一脸傻笑，指着远去的弟弟对老婆道。
“你让小叔子说话了吗，”妇人白了老公一眼，然后瞬间换了副严肃的表情，推了老公一把，“赶紧去拿米袋子，大宝是个慢性子，现在才回来，没准人家早就跑回家告诉家里人了。”
“咱们要是去晚了，没准粮食都给了别人家，快点，快点！”
收到消息的村民们，十传百，百传千，很快就从各个方向冲向土堡，有的推着鸡公车，有的挑着扁担箩筐，还有的拖家带口抱着土罐，闹哄哄地冲向土堡，比昨日前卫军攻城时还要壮观。
齐楚让前卫军守住土堡围墙和大门，打开四道门，但是每次只让两百人进城，领完粮食后再让下一批人进来，免得有人借机闹事。
齐楚站在粮仓前，监管张家识字的族人给村民们按照账册派发粮食，为了搞清楚双龙寨的人员构成情况，在登记的基础上，只要如实上报家庭人口状况，在领取完本有的粮食后，每家有多少个十五岁以下的孩子，就给多少份半石粮食，上不封顶。
为了防止有人弄虚作假，在上报完之后，立马就有前卫军士兵跟着去检查情况，一旦发现欺诈的情况，不但粮食全部收回，全家人包括做伪证的张家族人全部充当苦役。
张大宝的哥哥张聚宝家里有三个孩子，刚好都在十五岁以下，本来张大宝就有一石粮食，张聚宝有一石半粮食，加上三个孩子的合计四石粮食。
一石粮食需要一个壮劳动力才能用箩筐挑回家，张大宝去通知乡亲们没来，张聚宝把弟弟的粮食一并领取了，忽然发现不能一下子带回去，
脸上的表情一会儿要哭，一会儿要笑，当真是哭笑不得。
张聚宝的老婆骂道：“别傻笑了，你挑一石，我挑一石，让孩子借人家的袋子背回去，带回家放在缸里才是咱家的。”
于是齐楚就看到这么一幕，两夫妻吃力地挑起装满粮食的箩筐走在后头，前面三个年纪不等，从五岁到十岁的孩子用吃奶的力气抱着三个大小不同的麻袋，累得腰都直不起来，疼得直掉眼泪，都不肯停下来。
这些人把粮食看得比性命都重要，让齐楚一下想到了自己小时候吃饭，掉在地上的米粒，父母都要把散养的狗叫进来舔干净，他碗里要是剩了米饭，母亲就会拿过去吃干净，吃完告诉他，以后要是不吃干净，脸上就会长满黑色的“痦子”。
齐楚过得还算不错，有饭吃有书念，这些人才是真的倒霉，生活在这种地方，为了活着就要拼尽全力，难怪能忍受得了两个张老爷的剥削。
他们连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做梦都没想过他们还能翻身，又怎么能奢求他们反抗呢？
“马玉，”齐楚对着不远处的警卫队长指了指不远处的张聚宝一家，“让咱们的人帮帮忙，给人家送到家里去再回来，记住我说的话，要把吃不饱饭的穷苦兄弟当真兄弟，咱们丐帮才能发展壮大。”
“帮主，我现在就是吃不饱饭的穷苦兄弟，”马玉道。
齐楚延续了在南安县给丐帮长老们上教育课的传统，积极改造这些人的思想，尤其是属下当中有马盖这么一伙地主老财背景的人，灌输丐帮思想就显得更为重要了。
马玉上了这么多节课，自然清楚齐楚的想法。
“诶——这是我的粮食！啊？是军爷啊，军爷恕罪，我不知道是军爷，军爷您这是要小人做什么？”
张聚宝面对忽然跑过来摁住他肩膀的马玉，显得诚惶诚恐，不知所措。
张聚宝的老婆和三个孩子也停了下来，紧张地盯着马玉······腰间的长刀。
马玉让张聚宝将扁担放下，笑着道：“我家齐帮主说了，丐帮是天下吃不饱饭的穷兄弟的，大家都是兄弟姐妹，所以要互相帮助。你去帮那三个娃娃吧，这一扁担我来挑。”
说完，马玉不费力气地将两个箩筐挑了起来，快步朝前飞奔而去。
走了几步，回头问道：“兄弟，你家在哪儿呢？”
张聚宝反应过来，有些尴尬地陪着笑脸道：“就在前面，就在前面。”
“那你们快来，我可不认路。”
马玉挑着粮食就跑，张聚宝一家人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几秒钟，妇人小声道：“他大哥，那······军汉，不会抢了咱们的粮食吧。”
“你可别瞎说！”张聚宝压低声音喝道，快速回头扫了一圈，见没人看过来，这次说道：“我就怕他要钱，抢是不会抢，人家给了咱们再抢回去做什么，两个张员外的粮食都是人家的，哪能看得上咱们的。”
妇人道：“可咱哪有钱给他，压箱底的十文钱也给你拿去买盐了，真要钱该咋办啊？”
“·······不管他了！”
张聚宝咬牙道：“反正咱家穷得啥都没有，先把粮食搬回去，他要啥就自己拿吧。”
·······
半个时辰后。
“军爷，喝口茶再走吧！”妇人跑出屋子，捧着一碗茶。
马玉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一边摆手一边往土堡方向走，“你们回去吧，下次我再来喝茶。”
张聚宝刚把粮食倒进缸里，听到外头的动静，一把抱起桌子上的茶缸就往外头跑。
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一把拉起马玉的胳膊，脸上竟然还有些不开心的样子，“军爷您帮咱家这么大的忙，怎么能不喝口茶就走，待会儿留下来用饭，家里穷别看不起，我这就去隔壁王婆子那里换点肉来，等我兄弟回来，必须陪军爷好好喝一场。”
妇人也小跑而来，把茶碗直接递到马玉的面前，十分热情好客。
马玉把茶水喝了，刚要将碗给还给妇人，张聚宝就再次把茶缸里的茶水倒满了茶碗，嘿嘿傻笑地道：
“军爷咱们屋里坐，这外头天热。”
马玉有些难为情，“我家帮主说让帮兄弟们送粮食，现在就要回去复命，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军命不可违，下次吧。”
“什么狗屁······呸！瞧我这张嘴，军爷我的意思是······”
马玉脸色发黑，但还是跟着张聚宝进了屋，接受了招待，毕竟忙活一场，不能让自家帮主得了个不近人情的坏名声。
等张聚宝提着一包粮食去买肉买酒后，马玉从腰间摸出两文铜钱当做茶水钱放在桌子上，摸了摸身旁的孩童的脑袋，小声道：“告诉你爹娘，以后有事就来找丐帮帮忙，天下穷苦兄弟是一家。”
孩童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目送马玉离开。
等张聚宝提着一块肉，抱着一罐酒水回到家的时候，只看到弟弟张大宝坐在桌子旁，手里捏着两文铜钱，翻来覆去地看。
张聚宝：“那军爷人呢？”
张大宝反问：“谁啊？”
张聚宝跑到厨房，发现老婆正在忙活煮饭，却不见马玉的人影，一拍大腿，急道：“别忙活了，人家都走了，还给咱留了两文茶水钱呢，哎呦，真是的，你连个人都看不住。”
妇人在厨房里被高温熏得浑身大汗，闻言也恼了，“你还说呢，你怎么不看着啊，还不快追回去，把人家请回来······真是奇了怪了，这官府里的差人哪一个不是吃拿卡要，恨不得住在人家家里把最后一粒米都给吃掉，怎么这伙当兵的就不一样？”
“一粒米都不少咱们的，还给孩子发粮食吃，这就算了，还让军爷给咱们挑扁担。一碗茶又不值钱，哎呦我的老天爷，他还给钱，要是让别人知道了，还不得笑话死咱们，以为咱家是那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呢。”
张聚宝也不由得感叹道：“这伙人······比张老爷好多了。”
张大宝站在厨房外，听到大哥和大嫂的对话，心里千思万绪开始翻腾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