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齐楚坐在魏仁义对面,慢悠悠地端起酒壶,捏起一颗花生米丢进嘴里,然后喝一口酒,这酒甘甜清洌,可能是某种果子酒筛出来的,很好喝。
“阁下想要什么?钱?女人?还是我的人头?”看着齐楚这般享受的模样,魏仁义终于是忍不住了,开口问道。
他的声音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但表面上仍保持着冷静和镇定。
齐楚摇摇头,“都不是,你的钱不值钱,那都是死东西,能花出去的才叫钱;女人也不是你的,青青姑娘是水仙楼的人,给你弹琴唱歌不代表就是你的人了;你的人头更加不是你的了,我随手就能取走,怎么能算是你的?”
魏仁义嘴角露出一抹冷笑,“这不要,那不要,难道你想替天行道,为民请命?你要真是这样的圣人,就不会偷偷潜入我的府邸,做这等偷鸡摸狗的小人行径了。”
齐楚翻了个白眼,反问魏仁义:“你哪只眼珠子看到我翻墙进来的,我是光明正大地从你前门进来的,不信你问问柳姑娘,我和她一起来的,还请她吃了早饭呢。”
魏仁义闻言,目光转向柳青烟,眼神中带着几分探究。
柳青烟见状,连忙解释道:“确实是这位仙人送我来的,可他说是老爷您派来的,我这才没给老爷说······”
魏仁义转过头,看向齐楚,“别废话了,要什么就直说吧,钱我有的是,给多少都行。只要你不动我一根毫毛,我保证你能安然无恙地离开这南疆府。”
“魏大人,我此来并非为了钱财。相反,我是来给你送钱的,就不知道你是否愿意接受这份厚礼了。”
齐楚轻描淡写地说道:“前阵子你不是被王知府关进大牢里了吗,后来又给放出来了,你就不想知道是什么原因吗?王文良为啥这么好心,难不成真是因为转运使给他写了信,可据我所知,他只是找不到证据证明你派人抓了兰家的人,这才暂时放你一马,暗地里可没放弃找人,一直在找机会。”
“没错,这个人就是我,就是我把兰家人抓过来丢进你的宅子里的,让王文良过来狗咬狗。抱歉,说漏嘴了,你不在意我骂你是狗吧,毕竟你确实是皇帝养的狗,这天底下的头号走狗可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我还是很敬佩你们这种能委曲求全,走上高位的人。”
魏仁义没好气地道:“我不想和你争这个,快说,究竟想干嘛,难不成你要给我送钱杀掉王文良?这我可办不到,王文良毕竟是天子的老师,朝中党羽众多,除非王文良造反,不然谁敢杀他。”
齐楚呵呵笑道:“这也未尝不可,谁规定皇帝的老师就不能造反了,他要是在兰家私藏弓弩铠甲,蓄养死士,有充分的证据证明之前他抓你是因为你已经猜到了他联合兰家造反的图谋,王文良有什么道理不被定罪?”
魏仁义倒吸一口凉气的,这要是真的,别说王文良了,整个朝野都要大地震,王文良的弟子学生遍布天下,这些人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师父老师被害死,肯定要上书陈情鸣冤叫屈,这一来,必将掀起一场轩然大波,届时,血流成河也未可知。
“容我考虑考虑,”魏仁义摆摆手,背靠椅子,揉捏眉心思考。
齐楚继续道:“我来找你,就是觉得你这个人比王文良好合作,比他重信誉,答应的事情能办到。外头都说王文良是个好官,你魏仁义是个皇帝身边的奸逆小人,给皇帝谗言盘剥百姓的畜生······可我看到的是,魏大人亲近百姓,体贴民众,帮助南疆府老百姓做生意,自从魏大人来了南疆府以后,这城里的店铺多了起来,百姓都安居乐业,安稳过日子。就连风花雪月的人也多了起来,水仙楼的生意好得不得了,大白天的顾客就来了,我为了请柳青烟姑娘来一趟,都不得不隐姓埋名,这全都是仰仗魏大人的功劳啊!”
“看看王文良都干了什么,这个老眼昏花的老头子,除了饮酒作乐,就是发泄牢骚,写一些没人看的诗词文章,要么就是成天勾心斗角,以为全天下的人都要谋害他似的,为了早日升官回京城,不调查清楚就来抓人,全城搜捕,害得老百姓吃尽了苦头,魏大人,你说这天下,还有比这老匹夫更厚颜无耻之人吗?”
“哦,对了,忘记告诉魏大人了,我昨天好像还看到了御史大夫给王文良写的信,信上说他准备好联合众多大臣发起对你的弹劾,现在就等王文良拿到你下令捉拿兰家人的证据,我觉得这个证据应该很容易拿到手啊。比如,我手底下就有这么一帮人,他们能轻松越狱,也能躲过兵士衙役的搜捕,你说捉个兰家人,有什么难度?”
“还有一件事,我手下的兄弟和车崇贤认识快几个月了,还给车崇贤送过钱呢,车家的船队后天不是启程进京嘛,我是交了钱买了船票的,也不知道王知府知道这件事后,会怎么看呢。”
魏仁义:······我怎么看,老子看你妈个头!
心里骂娘,魏仁义表情却愈发不动声色,只有愈发加快的心跳声可以证明,他平静的外表下已经快掩盖不住电闪雷鸣的大风暴了。
齐楚说给他合作的机会,实际上他根本没有选择,不与齐楚联手,那么齐楚就要和王文良联手,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人抓来丢进他的院子里,还能看到御史大夫写给王文良的信,已经证明了齐楚有这个能力和胆量,说的话不止是威胁,而是真的会这么做。
一旁的柳青烟,已经听得手心出汗,两只漂亮的大眼睛盯着面前的古琴琴弦,茫然出神。
作为一个文化人,柳青烟绝对是个聪明的女人,接触的人又大多是社会上流人士,自然清楚齐楚和魏仁义在酝酿一个什么样子的大阴谋。
一旦泄露出去,她这个青楼女妓只有死路一条,害怕都是假的,怕死才是真的,她恨不得这个时候没长耳朵,两只眼睛都瞎了才好,也许还有一条活路······
魏仁义最后还是“自愿”接受了齐楚的合作计划,由他去打点关系,调兵遣将,找机会去兰家的祖宅抄家抓人,而齐楚负责制造王文良谋反的证据,并且偷取王文良私结朋党的证据,以此置王文良于死地。
整个计划最困难的一环,是如何做实王文良谋反。
魏仁义想了想,很快就得到一个奸诈的主意。
齐楚听后觉得非常可行,合情合理,既能灭口死无对证,又能生米煮成熟饭,直接答应下来。
这时,魏仁义看向一旁听完整个过程的柳青烟,面带惋惜之色,多漂亮可人的美女啊,就这么杀人,真是浪费。
察觉到魏仁义看了过来,柳青烟身体开始微微颤抖,眼圈开始发红,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飘然落下,滴在琴弦上,发出微不可闻的琴音。
齐楚叹息道:“放过她吧,就当她是咱们的见证人,咱们合作干掉王文良后,这南疆府以后就是你的地盘了,只要刘家、李家听话,你想要什么都能有,没人能拦住你。以后万一有什么事儿,比如你回京了什么的,她还能留下来帮你管着给你送钱进宫,有个人在外头给你帮衬,总好过你一个人独木难支吧。”
魏仁义的脸色变幻莫测,或许是被话语打动,或许是出于对齐楚身份的敬畏,他瞬间换上一副和煦的笑容,转向柳青烟柔声道:“青烟啊,还不快谢谢齐仙人。若非仙人替你美言几句,你岂能觅得如此良缘?”
齐仙人请放心,在下即刻便派人前往水仙楼为青烟姑娘赎身,并另行购置一处幽静别院供她居住。仙人若想探访青烟姑娘,随时都可前来,保证无人敢打扰。”
齐楚见他误会自己意思,心里有些无奈,他就这么像是个好色之徒嘛,虽说柳青烟还是处子,可你这死太监动过的筷子,凭啥认为我就要接过来继续用······不过能让柳青烟留一条命,齐楚也懒得解释。
两天后,王文良忽然收到兰家的求援信,魏仁义带着一队护卫上门问罪,以勾结土匪的罪名,要抓大舅子兰俊,指名道姓说王文良不敢来对质,不然连王文良要一起抓。
王文良气的胡子都直了,他躲着魏仁义只是不想和魏仁义一般见识,没想到魏仁义竟然蹬鼻子上脸了,敢私自带兵抓人,这不是越权是什么?铁一般的扰民害民的事实,看他这次还怎么辩解!
王文良穿好官服,让仆人去城里调兵,然后直接去了兰家族人的祖宅大院,就算手里没兵,他也不怕,就不信魏仁义真敢杀他!
王文良心中早有盘算,如果魏仁义让人动手抓了他,他反而要高兴呢,一直愁着没有证据弹劾魏仁义,这么好的机会,他决定要好好利用,一上来就给魏仁义一个下马威,好好地骂一顿这个欺君害民的阉人!
激怒魏仁义,这个小人肯定忍不住要反击,那他就一定可以除掉这个竖宦,只要拿到魏仁义动手的证据,他王文良就算被抓起来关进大牢也值了!
······
魏仁义堵住兰家祖宅大门,派人在门前叫骂,引得乡民驻足,对于不明真相的老百姓来讲,魏仁义是皇帝身边的人,魏仁义说兰家勾结土匪,老百姓自然是更愿意信任魏仁义的说法。
何况,魏仁义都带着官军杀过来了,还能有假吗?
魏仁义调来的兵,其实就是些押运粮草的服徭役兵士,算不得什么可靠的战斗力,别说数量只有一百人了,就算有一千个,今天也不可能打得下兰家的祖宅。
兰家的庄兵家丁起码有上千人了,分布在各个庄子,祖宅里的上百号人,也都是请了教头护院精心培养过的,平常就是兰家保持威慑力的重要筹码,也是王文良大舅子——兰俊现在敢把魏仁义拒之门外的底气所在。
兰俊本来就觉得被污蔑勾结土匪就很丢面子,现在魏仁义还派人在大门口叫骂,这就相当于被人骑在脸上屙屎屙尿了,这他哪里还忍得住,当即让人打开紧闭的庄门,带着人走了出来。
兰俊怒视着魏仁义:“魏大人,你竟敢指控我兰家与土匪勾结?可有确凿的证据?敢有哪个不怕死的,站出来当面指证!若你无中生有,污我兰家清白,又擅自调动兵马侵扰我家宅,我兰俊誓必上京,告你个青天白日!”
魏仁义躺在舒适的抬轿中,手中纸扇轻摇,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证据?自然藏在你这深宅大院之中。待我一一搜出,你便无需劳师动众上京告状。我自带你全家老少一起进京。”
兰俊脊背一凉,犹如被寒风吹过,他敏锐察觉出魏仁义话里有话,尤其是对方这种自信满满看死人的眼神,更让他觉得有种大难即将临头的征兆。
就在兰俊心生不祥之际,王文良赶到,怒喝一声“滚开”,一把推开想要挡在面前的几个兵士,冲到兰俊身边,抬手指着魏仁义就开骂:
“奸逆小人,乱臣贼子!你今天敢私自调兵,明天就敢造反杀人了,这里是南疆府,不是你魏仁义的私邸,你个龌龊的阉人,有什么资格插手南疆府刑案?”
王文良的责骂,对魏仁义来说早已是耳旁风。他有些厌烦地挠了挠耳朵,语气冷淡地问道:“说完了?说完了就给我让开,王文良,你若想庇护你那大舅子,我便连你一起拿下!”
“你······你!你这个······”王文良怒火中烧,一时间竟有些语无伦次。
“竖宦!今天我要替天下百姓,除了你个祸害!”
王文良见魏仁义如此满不在乎的态度,更觉愤怒,左右环顾,猛地从兰俊腰间抽出一把长剑,追着魏仁义就砍了过去。
“快······快,快拦住他!”
眼见王文良气势汹汹地冲来,魏仁义被吓得嗓音都变形了,一个激灵坐起身,就要从坐轿上跳下去逃跑,计划里他可不能先动手,必须要等齐楚的“信号”才能发难,哪里想过王文良一把年纪了还这么冲动,没有准备之下,只能落荒而逃。
咻——
就在此时,一根利箭带着尖锐的呼啸声破空而来,准确地命中了魏仁义的屁股。
魏仁义惨叫一声,俯身倒在地上,奔跑中的王文良忽然脚底一空,手里的长剑脱手而出,经过几个旋转,剑尖准确无比地插在魏仁义的两腿之间。
所有人都看傻了,魏仁义带来的兵卒没想到真的要打打杀杀,平常他们都是混日子的,一时间竟然犹豫要不要去救魏仁义,而另外一边的兰俊也懵了,谁射的箭!
谁他妈的射的箭!
王文良一把年纪了,还是皇帝老师,亲手砍魏仁义那叫为国为民,他兰家在南疆府势力再大也是平民,敢射杀皇帝的人,那不就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