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秋毫无犯的做法,帮众们和这些乡民庄户之间相处得还算“和睦”,大体上没有出现侵犯和矛盾,得益于齐楚前期树立起来的加入丐帮就是兄弟,都要为了吃饱饭而奋斗的旗帜,甚至有人向帮众打听丐帮的情况而生出加入的想法。
但这种人的想法刚出现,就又被长辈亲人给掐灭了,当土匪不是一个人的事情,而是全家上下都要担责任的,官府抓不到当土匪的人,就会向亲属邻居问责,抓去大牢里审问追究。
相信大家都听说过诛九族的说法,一个人犯错,不但你的直系亲属,旁系亲族,甚至是同学老师,朋友同乡,全都要抓起来杀头,有的甚至连和你说过话都算进去,简直就是斩草除根还要把地皮铲干净,洒上石灰粉,让这片土地再也不会出现和你有关系的任何事物。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吃不饱饭的时候,乡民们是不会去上山当土匪的,而解决的唯一途径,某些书上已经写了,齐楚也清楚,但他不愿意这么做。
因为这样做的唯一结果,就是让他好不容易给丐帮帮众培养起来的那一点替天行道的使命感荡然无存······
说明白点,就是加速乡民庄户的破产,把乡民的房子烧了,田地毁了,这些人自然只剩下上山当土匪这一条路,等于是把人逼上梁山。
这样做的好处,就算短时间内大量增加丐帮的帮众,增长势力,能够滚雪球一般壮大起来,后果也有,那就是一遇到官方招安,底下的人很快就会产生投降的念头:
大部分的人追求的不是杀戮,就算一时的冲动也会很快冷静下来,去选择原来的习惯,只要有饭吃,老百姓们是不太愿意冒险的。
但扩大势力,又是齐楚迫切需要的。
所以,齐楚只能先替代掉王员外在王家庄的地位,让这些庄户乡民给他当佃户雇农打工,收取“保护费”,先获取粮食财货,至于扩充帮众则用其他的办法。
比如:减租。
只要愿意加入丐帮的帮众,就由原来二八分成的租子,换成五五分成,丐帮提供保护,不用给官府交税也不用服差役。直接提升收入,还能受到庇护,不用再害怕衙役官差的压迫。
二八分成,是王员外原来定下的规矩,意思是种地的收成按照正常年月的田亩产出,也就是风调雨顺时的产量,乘以百分之八十上交给王员外当租金,剩下不管多少,才是剩下给佃农自己的。
不是大家理解的那样,按照总收入的百分之八十当租金,剩下的百分之二十留下来给自己。
地主可不给你来这一套。
你不租田,有的是人租!
整个王家庄方圆五十里内的上好水田,都是王员外的,而还未开荒的田地,在没有得到王员外允许的情况下,就算你不辞辛苦地开垦种上,那也是白干。
王员外会说:“大胆刁民!侵占我王氏祖产,来人,抓他去送官!”
新开垦出来的土地,本来就是谁先登记就是谁的,官府其实是鼓励老百姓开荒的,但这项措施落到实处,就成了土豪劣势欺压百姓的手段。
人家是相信你得罪王员外,还是给王员外送个人情?
用屁股想,这问题的答案也是显而易见的嘛。
于是就导致没人愿意开荒,这些庄户乡民都是王员外的佃户,一辈子给人打工,甚至后代子孙也要这样做,当牛做马都算好听的,死了还要扒皮吃肉,骨头都要烧了肥田······
给人打一辈子工就算了,官府还时不时要抓你去县衙服徭役,比如在城门楼子站岗、修桥补路、运送物资······这些都是不给工资的义务劳动,每个人都需要参加,但王员外这样的人就不用,甚至还有机会承包这样的业务,继续敲骨吸髓似的从乡民身上榨取利益。
齐楚减租诱惑人的手段很低级,但十分有效,春耕已经完成了,再过大概半年的时间,就能收夏粮了。
如果能够减租,那这茬粮食的收成只要够好,今年的日子肯定能好过很多。
当即就有乡民发问:“仙人长老,这五五分成的租子,是按好年景算的,还是分开算?”
齐楚解释道:“不按年景好坏,而是按当年实际的收入,收割了多少稻米就分一半出来留下,一半交租子。只要加入丐帮,佃田的租金就是一人一半,而且还送牛给你们用,十户人家三头牛,这些牛是你们共有的,生出来牛仔也是你们的,但是不能杀了吃也不能买卖,死了的牛得上交。”
从王员外家抄没的财物里,牲畜价值比重很大,可以说,王家庄的耕牛,起码有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王员外家的。
双塔山上根本养不了这么多牛,杀了吃太可惜,留下来当福利吸引乡民加入,是非常好的选择。
乡民们听说还送耕牛,立马个个躁动起来,这年头一头牛的价值,就等于一辆拖拉机了,送三头牛生出来的崽子还能留下,简直就是下金蛋的母鸡啊。
乡民又问:“一定要凑足十户吗?”
齐楚摇头道:“不需要,有一户就算一户,直接发一头牛,到了四户就两头,过了六户就三头,十户人家三头牛封顶。”
乡民眼前一亮,先是看了眼坐在上首位置的那座老头子们,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敢提出现在就加入,嘴里喃喃道:“我再想想,和我家娘子商量商量······”
齐楚也注意到了那一桌的“臭老头”正盯着这边,心头不快,这帮老顽固仗着年纪大,个个满嘴仁义道德,朝廷法度,搞得说一句官府不好、老爷太肥都有错一样。
偏偏这些人又是这些乡民推举出来的宗老长辈,在大家心目中地位很高,当然,这些老者遇到问题也敢站出来承担责任,不怕死,愿意为后辈挡风挡雨,所以很受乡民们尊重。
齐楚不好像对付王员外一般对待这帮老人家,于是在大宴席吃完之后,就派刘多鱼带人,挨家挨户地去宣传,愿意加入的,名字不会写没关系,那就摁手印画了个圈,就算是加入了,连夜将耕牛送到你家去。
陈十八搞不到,为啥齐帮主非得大晚上的让他们来敲门,白天不行吗,牵着一头倔牛,累人不说,走路还容易跌跤。
村路难走,陈十八又踩空了,好在抓住了一块篱笆木桩,站起身,就看到篱笆院子里的门开了,里头一老一少两个女人正警惕地看着他,两个女人背后还有个黄毛小子,一脸懵懂。
年轻妇人把孩子推进屋,点着油灯,走到院里问道:“好汉这是?”
陈十八指了指牛,答道:“帮主教我来的,问问谁要入会的,先入会的给牛,后面入会的要让先入会的用完才能用,要是当了会长,三头牛都是会长的······呸,我记错了,帮主好像是说,当了会长,牛就要会长先用,也是会长的······呸,我又记错了,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
陈十八确实记不太清齐楚讲了什么,或者说,大致道理他明白,但转述出来,就为难他了。
年轻妇人见他这副口齿不清的憨笨模样,警惕心少了些,于是走近一步,让油灯的光线更多地照射在陈十八和耕牛的身上,上下仔细打量了一阵,才发现陈十八年纪并不是特别的大,长得也没有土匪传说中那种吃人心肝的凶神恶煞。
于是妇人回头看了眼年长的婆婆,得到婆婆点头后,转过身来对陈十八邀请道:“那就请好汉进来说话吧。”
陈十八牵着牛进了院子,跟着妇人进了屋坐下,发现没有男人,忍不住好奇问道:“大嫂,你家男人呢?”
抬起这个话题,老少两个女人都面带忧愁,老妇人开口解释道:“我儿前年冬月害了一场大病,家里又没钱去医,没捱过去,就,就······”
老妇人掉眼泪,年轻寡妇也开始轻声抽泣,剩下陈十八和那小男孩大眼瞪小眼。
陈十八不知道如何安慰人家,傻坐着搓手,想要直接走人又不好意思,只能说干看着。
年轻妇人哭了一阵,用衣袖擦干净眼泪,说道:“真让好汉见笑了,亡夫走得早,撇下我们孤儿寡母,好在还有婆婆照料,要不然这日子早就过不下去了······”
原来,这寡妇一家并不是特别穷,家里也有个十几亩田,甚至还有一亩上好的水田,以前丈夫还活着有个壮劳力可以过男耕女织的日子,丈夫过世后就不行了。
寡妇一个人根本照料不过来这么多田,没有壮劳力就只能去借王员外的耕牛,但借牛是要给粮食牛吃的,王员外早就看上了寡妇家的水田,要的粮食必须是人吃的稻谷,换算下来还不如租给别的佃农家种。
佃户种谁家的地不都一样,为啥要给寡妇家种,所以租子不可能达到二八分成,十几亩地收入,只能勉强让三个人活着,生活水平是大大下降。
陈十八听罢,开口道:“那大嫂一定要入会了,帮主说了,入了农户的租子只要五成,要是跟我们上山,包吃包住,还有月钱!”
老妇人一听脸色就变了,抱住小男孩,进了里屋。
陈十八发现老妇人的变化,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了人家,还是年轻寡妇给他解释道:“好汉的心意我们领了,可我家还没给人当奴仆的打算,先容我和婆婆商量,商量好了,一定给个回话。”
“天色也晚了,好汉······”
“哦,那大嫂歇了吧,我就先去下一户了······”
陈十八连忙起身,出了院子,差点连耕牛都忘记就离开,还是寡妇追上来把牛牵还给他。
陈十八往下一户人家走,心里埋怨自己嘴笨,没有给人家好好解释,当帮众给吃给住还给月钱,那是帮主给兄弟们的大恩,想给帮主当奴当仆,还得帮主看得上呢······
陈十八挨家挨户地敲门,有了白天打胜仗的前提,乡民们不敢关门不见,在经历一次次的婉拒后,陈十八也逐渐学会了向乡民们解释,把事情讲明白,甚至是主动劝说人家加入。
这样的事情,当晚在王家庄到处上演着。
刘多鱼等人回来后一统计,发现只有十几户人家花了押圈,加入了丐帮的农会,而愿意上山当土匪的,是一个都没有。
陈十八牵着牛回来,见大家都没劝成功多少个,心头松了口气,要是就他一个失败了,那也太没面子了。
听到刘多鱼一个人就劝了六户人家加入,陈十八很是羡慕,心想难怪多鱼能当副都头统兵,他连个小队长都当不上,于是过去问道:“多鱼,你用了啥法子,给兄弟们都讲讲!”
刘多鱼也不藏着掖着,嘿嘿笑着道:“那些怕死鬼,一开始也是不肯要牛,说要商量,想想,琢磨琢磨,其实不就是怕官府的人回来,要抓他们私通咱们的罪嘛!”
“要不就是那几个老丈作梗,觉得咱们抢了王扒皮的牛,干了坏事,让那些人不要和咱们牵连上。这帮老东西,要不是帮主仁慈,我第一个拿刀砍了那几颗老葱的脑袋!”
“既然那几个老丈怕得要死,我就偷偷把牛栓在他们门口,等明早天亮,咱们敲锣打鼓上门恭喜,送点红布干果,让大家都看个明白,保准教他不敢在这事上多嘴。”
说白了,刘多鱼的办法就是强行塞给你,生米煮成熟饭,让大家都看到你收了牛,那你不是土匪还是什么?
难不成,土匪还会无缘无故地免费给大家送礼物吗?
陈十八一脸惊愕,居然还能这么干?
“帮主不是说了,让咱们不敢欺负人家吗?”有人疑惑道。
刘多鱼一脚踩在长凳上,双手一拍摊开,反问道:“我哪里欺负人家了?给他牛,他还不乐意了!?反了他!”
众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