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雨轩外的甬道里。
常安带着自己的干儿子小六子朝疏雨轩走去。
小六子挠了挠头,不太明白自家干爹的意图,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干爹,你都说官家要派人监视容娘子了,明显是不喜欢容娘子的,你把我派过去做什么?”
他想要一个轻松又有前途的,最好能坐到他干爹那样的位置,所以他其实一直想去伺候官家的。
“你懂什么?”常安敲了下小六子的脑袋,“官家琢磨不定,他之前还赏容娘子了。这可是进宫八人中的独一份儿。”
而且容雪貌美,就看在她那相貌上,她只要不自取灭亡,就是前途无量。
“可你不是让我过去看着容娘子,有什么不对立刻禀报吗?”
“这办好了也是一份功劳啊!”常安尖着嗓子道。
“那我到底是过去伺候容娘子还是看着容娘子啊?”
常安闻言,又想敲小六子脑袋,可他看着小六子那张年轻老实的脸,又心疼地摸了摸他额头。
“小六子啊,你怎么就不懂变通啊!你一边伺候着容娘子,一边看着容娘子,有什么不对,你告诉官家,就是大功一件;没事,你伺候好了容娘子,不也是大功一件吗?”
小六子听罢,终于懂了,“干爹,儿子懂了。”
“诶!”常安点头。
他这辈子就收了小六子这一个干儿子,就是看中他老实。
可这人太老实了吧,没什么心眼也是麻烦。
好在常安要求不多,只要小六子能活到给他送终就行,以他的能力,只要小六子不出大的差错,护着他到那时候也是行的。
运气好,小六子自个儿后半辈子也是无忧的。
常安带着小六子来到疏雨轩。
容雪坐在软榻上,疑惑地看了眼那小太监,那小太监看着瘦骨嶙峋,小小的,容雪都怀疑没她大。
这么小怎么就进宫了?
容雪一眼就觉得他好可怜。
而小六子之前都在看管皇家书库,对于新妃进宫也只是听过,说她们都好看。
可他在书库那种草木至人不至的地方,哪知道这人好看到底是多好看。
他偷偷摸摸地一抬眼,就看见那个双眼明亮得跟光似的女子,桃脸杏腮的,美极了。
那一把纤腰明明端端立着,却好像随时都能折断似的,看得他这个都没了根的毛头小子心脏砰砰直跳。
在容雪发现他的视线与他对视时,小六子霎时脸红,低下头,身体甚至忍不住发抖。
常安一见小六子如此,便一时蹙眉,都怀疑自己把小六子送来这儿是对是错了。
而容雪见小六子如小兔子似的胆小,心中更加同情,他可真可怜。
所以等常安一走,容雪便对他道:“你别怕,你只要日后在我这儿好好伺候,我不会亏待你的。”
容雪犹豫后,起身从梳妆盒里的小盒子拿出自己最后的一百两,虽然肉疼,但她给她院里的每个人都给了一百两,没道理在小六子这儿少了他的。
“拿着吧!”容雪把银票递给紫檀,交给小六子,一副我很大方的样子。
小六子先也不知容雪给他的是什么,等看到那一百两银票子,顿时跪在地上,“娘子饶命,小六子也是奉命行事啊!”
小六子抬起头,眼睛都似乎吓红了。
容雪:“我知道你是奉命行事,你不就是奉官家的命来我这儿伺候我吗?起来吧,我这儿暂时不需要你伺候。”
容雪不知怎么的,有些累。
她遣退小六子,又一个人趴在了桌上。
小六子忐忑不安地揣着那一百两银票,无处安放。
身后替容雪出来煎茶的沉香见了,好像是没见过小六子这般胆小好玩儿的人,推了推他手里的银票,“拿着吧!娘子给我们每个人都赏了一百两,就你胆儿最小,吓得跟尿裤子似的。”
小六子甚少与女子接触,被沉香一碰,脸色羞红得跟兔子眼似的,呐呐地点了点头。
不过他还是既害怕又兴奋,所以趁着夜里还是寻着了常安。
“你怎么来了?疏雨轩那边有异样了?”常安站在福宁殿外小声问道。
小六子摇了摇头,道:“干爹,我害怕。”
“你怕什么啊!”
小六子掏出那一百两银票,“容娘子给了我一百两,我怕她看出来了,想收买我。”
常安闻言,对着自己这傻傻的干儿子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他不就是官家明目张胆安在容雪身边的眼线吗?
看出来多正常,看不出来才叫不正常。
“你就老实呆在那儿,容娘子给你的就收下,连这点事儿都做不好,你以后还怎么替官家办事。”常安严词厉色地呵斥道。
小六子连连低头,越低越下去。
常安见他这幅样子,心里不忍了些,又问道:“容娘子今日都做些什么了?”
“容娘子今日精神似乎不好,像是病了。”
“病了啊?”常安若有所思,道了句,“回去吧!没别的大事就别总找干爹,你自己也得长脑子。”
小六子脸色局促地红着点头,又匆匆跑回去。
常安见状,无奈地摇了摇头,真是太老实了。
他想起容雪病了的话,埋头踏进福宁殿。
福宁殿内,李洵闻言笑了笑,便道:“退下吧。”
常安听罢,虽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退下了。
李洵站在衣架前笑了笑,这就想用苦肉计了?
疏雨轩内。
容雪没想到自己是真病了。
第二天就身体软得发不了力,连床都不想起。
太医来看,说是她是受了一点风寒,加上气火攻心,需好生养两天。
容雪点了点头。
生病折磨的是自己,她才不会再为狗皇帝生气了。
晚上,容雪又不等头发擦干就想睡,被紫檀劝说,才等到把头擦干才睡。
太皇太后那儿需三日一请安,对容雪而言,似乎转眼就到了。
她被沉香和紫檀拖起来,睡眼朦胧,“又要请安了啊!”
“太皇太后那儿需三日一请安,今日已是第四日了。”
容雪点了点头,“那就简单梳一梳吧!”
因着是给太皇太后请安,所以紫檀体贴地为容雪在腰间挂上了太皇太后赏赐的香囊。
容雪皱眉看了看这个香囊,“我不带这个香囊。”
“可这个香囊是太皇太后赏赐的啊!”紫檀不解,容雪之前不是挺喜欢的吗?
容雪闻言,纠结了一下,她就带一会儿应该也没事。
“带着吧!”
容雪去太皇太后那里请安。
半明半暗的天空下带着一丝凉气。
容雪因着生病,披了件绿色流彩暗花的披风。
到了地方,这次成了她是最晚的一个了。
看来是上次有人请安比太皇太后晚了些,都长记性了。
容雪脱下披风交给紫檀。
对面秦卿卿见容雪脸色比之前见着还要白几分,像是染了几分病态,使得原本就倾国倾城的人儿更加我见犹怜。
旁人见容雪似是生病了,都微微皱眉,独她一脸不屑,“容妹妹生病了啊!”
容雪听出秦卿卿话里的不善,“不过都是点小风寒,就不必秦姐姐担心了。”
“是啊!又不是为我生的,自然不希望我担心。”
秦卿卿话里有话,惹得容雪蹙眉。
她目光澄澈,似乎有些不明白秦卿卿话里的意思,对着秦卿卿眨了下眼。
秦卿卿见状,在心里暗骂一声,“狐媚子!”
容雪也略翻了一个不屑的眼神,她听不懂干脆就不懂。
懒得问!
太皇太后还是如上次一般,人到了之后,她也没一会儿就出来了。
容雪坐在最靠近门窗的位置,大概是源于知晓太皇太后对她不是真心的,所以她对这些人的阿谀奉承,太皇太后的话都不甚在意,只觉得有些无聊。
太皇太后似看出容雪的心不在焉,垂眼看见容雪身上还带着她送的香囊,“容丫头怎么了,看着像不太舒服?”
容雪还没回答,秦卿卿便笑道:“容娘子与官家使小性儿呢,许是因为官家昨日一天都没去看过她罢了。”
秦卿卿此言一出,其他人都目光各异地看向容雪。
容雪还不觉得,她只觉得秦卿卿惹她不悦,便对着她道:“秦姐姐说笑了。官家事务繁忙,不来看我也是应该的。我也不是日日都需官家来看的人,偶尔一日没来,也没什么可在意的。”
容雪大家闺秀的范儿本就端得正,她声音如黄鹂悦耳,语速又不急不慢,甚至那飘飘渺渺的语气还有几分不在意。
只是这不在意的话又明显能感觉到是怼秦卿卿的。
于是秦卿卿听罢,就整个人脸都绿了,偶尔不来!
得意什么!
容雪见秦卿卿不说了,难得喝了一口茶。
真不知道她哪里得罪她们了!
一个个的都想欺负她。
太皇太后听罢,见秦卿卿妒意难掩,“好了好了,不过就是几次见面。你们都忘了老身此前说的话了吗?当务之急,是龙子!”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安静地低下了头。
“你们当中,可有人侍寝了?”
见无人回应,太皇太后似惊讶,“你们当中没有一个人侍寝吗?”
众人闻言,都是一脸苦色。
不是她们不侍寝,是官家根本没召她们侍寝。
见太皇太后似乎有些生气,苏清婉道:“太皇太后,来日方才。官家或许只是一时忘了。”
“哎!忘了下面的人也不提醒提醒。”太皇太后立即派了身边的老人,让她去提醒提醒那些不知事的人。
可那人还没转身离开,一道明黄身影便从外面走来。
那人风姿俊雅,神色温和,似是在寻找某人的身影。
听见太皇太后的吩咐,他微微一愣,看向太皇太后,淡淡笑道:“祖母,此事我自己会留意的,就不劳烦祖母操心了。”
太皇太后见李洵也来请安了,一时让人都退下,只留了李洵一人。
待所有人退下后,太皇太后才稍显忧愁地道:“官家,不是老身有心逼迫。只不过如今你是官家,当理解你身上的重任啊!”
李洵点头,依然是那副神色自若的样子,“我明白。”
“你既然明白,那你今日就召一个侍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