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檀闻言,浑身冒冷汗地点头。
等到李洵一走,紫檀和沉香就连忙腿软地跑进室内。
次间里,容雪还抱着容方年的胳膊心满意足地笑着。
她从小到大都衣食无忧,过得无忧无虑,所以她什么都不求。
但这辈子,她希望容家不会再被抄家,容家人也好好的就行了。
如果可以,再让她活久一点就更好不过了。
容方年看着容雪只是抱怨几句就自己乖巧地消了气,也不用人哄。
心中蓦地既欣慰又难过,就像感觉自己那个放在手心疼的小姑娘长大了点,而自己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疼着她了。
看到紫檀和沉香匆匆跑进来。
两个人都松开彼此,立起身子。
容雪疑惑道:“不是说不用伺候了,你们怎么进来了?”
“官家来了。”沉香脆着声音紧张道。
看着容雪两人一脸震惊地看向门口,沉香又紧张地解释道:“走了!”
容雪和容方年舒了一口气。
“但是方才娘子和国公爷的话,官家全听见了!”
容雪一个眼神看向沉香,你没骗我?
容方年也感觉大为不妙,抬手试着问道:“真的,都听见了?”
尾音上扬,似乎还留有一丝期待。
沉香和紫檀点头。
容雪只感觉她摔下悬崖时都没这么惶恐过。
怎么会被官家听到?
那她以后在宫里怎么活啊?
难道她进宫不是死于女人之手,反而会死于男人之手,这个人还是她从未想过的李洵?
“爹!”容雪大事不妙地叫了声。
她遇到事情时,身边有容家人的时候,她总是会习惯性想让他们帮忙的。
容方年也只觉这件事相当头大,不过看着自己的乖女儿的焦急模样,还是道:“女儿别急,没事的。你又没说什么,那……那本来就是事实啊!”
容方年中气十足地指着地面,双眼也因睁得微大而炯炯有神。
容雪闻言,也点了点头,对,她又没说谎。
狗皇帝就是这么对她的!
沉香和紫檀没想到容方年到这时候还护着容雪,容雪竟然也听了容方年的话,根本没意识到自己错了。
“那……现在怎么办啊?”沉香一时也说不出谁对谁错,只觉得那些话被官家听见,总是不好的。
对啊,现在怎么办啊?
容雪望向容方年。
容方年:“别慌,让我想想。”
容方年按着太阳穴,原地踏步,眼睛转了又转,最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办法,“乖女你别急,这件事交给爹,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真的不会有事吗?”容雪还是有些担心。
“当然没事了,你怎么能不相信爹爹?”容方年大声道。
容雪见容方年信誓旦旦,点了点头。
容方年当即就要离开,去追李洵。
最后又想起什么,退回半步,“对了,你娘让我告诉你,将她给你的钱在宫里想办法换成碎银子,也好打点些。”
容雪一愣,脱口而出,“不是直接打点吗?”
容方年正想要解释,随后反应过来,“你直接拿那个打点了?”
容雪看着容方年眼里的不可置信,似知晓自己犯傻了,但当务之急不是该去追李洵?
容方年听了,也对!
“那你好好等着。以后也别乱说话了,我去见见官家。”
容雪乖巧地点头,好像把一切都压在了容方年身上,目送容方年离开。
沉香还是有些担心,“娘子,国公爷能行吗?”
容雪也不知道,她爹好像不是很靠谱,但既然她爹这么说了,她总该相信他的。
而且在外人面前,那是她爹,怎么能让人怀疑能力?
“放心吧,没事的!”容雪道。
心中却在祈祷:天灵灵地灵灵,阿弥陀佛,佛家道家的神仙啊,保佑保佑我和我爹吧!
她还是想活的!
李洵从疏雨轩出来后便回到了宫里批改奏折。
听闻容方年求见,便允了。
容方年进来后,看见殿中伺候李洵的宫女太监,愣了愣,然后尴尬地笑了笑。
李洵猜到他的来意,将左右的人屏退,只留了常安在身边。
“容国公来此所为何事?”
容方年局促地笑着,卑微道:“雪儿年轻不懂事,她一时说错话,还请官家别放在心上。”
李洵闻言,好像又听到容雪说的那句话,“幸好有表哥在……”
那高扬高兴的语气,一定是提到表哥就开心极了。
李洵明明知道这也算是事实,但他不知为何,就是听到这样的一句话有些不喜。
“我知道。”同样的话,李洵又说了次。
之前他从疏雨轩出来,常安看他神情不对,已经为容雪求过一次情了,说的便是此类话。
他以为他当时就已经平复了,没想到容方年一来又提起,他心里还是有些不舒坦。
容方年听见李洵如此简单的一句话,略微“啊”了声。
听见那样的话,就换来“我知道”三个字?
“难道容国公还想让我因此罚容贵人?”李洵沉声不喜道。
双眼藏着明显的不悦。
而一旁的常安也连忙替容方年打眼色。
他当时也以为李洵是生容雪的怒的,但其实不是,李洵是在吃醋,吃谢明安的醋。
常安担心,容方年这一不小心会撞枪·口上。
容国公听着李洵的话,勉强笑了笑,当然不是。
又看见常安给他打的眼色,皱了皱眉,显然没没太明白常安的意思。
他回过头来看着李洵似乎不太喜欢他留在这里,自顾批着奏折的样子,抬眼瞟了常安和李洵好几眼,还是决定道:“官家可是在忧心盐铁使的人选?”
李洵初登基,他早前就在朝中无势力,所以登基以后,朝中便隐有左右丞相掌政,孤立皇权的倾向。
所以就连平日上朝,也只是走走样子,不过半刻钟就能完事。
不过,虽然如此,但涉及一些大事,也必须要有李洵点头同意才是。
就比如如今争抢正热的盐铁使,无论左相还是右相,都想安排自己的人上位。
李洵闻言一愣,“容国公有何看法?”
容国公道:“官家,你可以试试让王直去。”
“王直?通议大夫王直?”李洵思量道,“此人平庸了些,怕是难当大任。”
王直为官多年,但有些平庸古板,所以到现在也只是个通议大夫。
他家势不错,若换作其他人,怕早就是掌一方实职的高官。
“就是要平庸才好啊!”容方年道。
“此为何意?”李洵不解。
“现在左相右相为这么个官职争得面红耳赤,官家你要是不想安排他们的人上去,就得安排一个让他们能同意的人上去。”
“而且,王直的背后除了王家,他的恩师是齐太尉。齐太尉是先帝的人,左右丞相一看你选他,多半也是能明白官家您的意思的。”
天子制衡,乃是常事。
眼下左右丞相虽都想在皇权上多分几杯羹,可终究没有叛逆的心思,李洵若是自退一步地敲打他们,他们自然得受着。
再加上此前便是三王夺嫡,虽然这些人如今又被重新整合,表面分成了两派,但心却难是齐的。
李洵眼中闪过一抹光亮,看着容方年又问道:“你也说了,王直有些过于平庸,平庸的人定性就会差一些,万一他受不住诱惑,成了其他人的人,吾岂不是为他人做嫁衣?”
李洵既已经做了皇帝,自然也是需要培养自己的势力的,盐铁使官不算特别大,但里面的甜头若是能为他所用,他以后培植亲信自然也会方便许多。
容方年既然提到了左右丞相,也应当想到了他之前的顾虑。
他最想的,是安排一个能成为自己的人。
“官家,我方才不是说了吗?他是齐太尉的学生。”
齐太尉,先帝的人。
李洵难得笑了笑,“容国公想要什么赏赐?”
容国公一听这话,就知道李洵懂他的意思了。
“臣也不要什么,就是之前……官家听到的话是真别放在心上,那丫头被我宠坏了,说话口无遮拦的,回去我就教训她!”容方年做出凶神恶煞的样子,好像他回去真要教训容雪一顿似的。
李洵笑了笑,“容国公不必担心。我知她性子。常安,把琉国进贡来的琉璃杯赏给容娘子。”
常安闻言,连忙应道:“是!”
容国公一听都要赏了,应该是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他放心回去给容雪报喜。
容雪一听,高兴极了。
她抚摸着精致透亮的琉璃杯,十分好奇,“爹,你怎么做到的?”
她说了那些话,狗皇帝居然不罚她还赏了她。
容方年听了一愣,“小孩子家家,别管大人的事。”
容雪听了嘟嘴冷哼,不让她管她就不管了。
大庆殿内。
常安从疏雨轩回来。
李洵的心情变好以后,脸上的笑容几乎就没停过,显然容方年替他解决了一件大事。
常安不由道:“想不到容国公竟然也能想这么多。”
都说容家到了容方年这一代就落败了,素日里见到容方年也是一副扶不起的阿斗样。
今日听到容方年的一席话,他才知,这聪明人装阿斗,才是最让人看不透的。
李洵也是才想起,“要是容家真如传言般那样一无是处,容家也早就被他们败光了!”
常安一想,也是!容家一连出了三个半的败家子,可是都没听说容家穷过。
疏雨轩内。
容雪对这琉璃杯爱不释手,身边沉香喜道:“听说琉国进贡这琉璃杯,就这么一对,全赏给娘子了!”
对于稀有少见的东西,容雪自然是欢喜。
她看了看四周,她决定,她要先把这琉璃杯摆在一个显眼处,每天都看看。
可她环视四周,还没决定到底放哪儿时,有人进来通报,白秋月请她过去,还让她带着赏赐的琉璃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