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大热,明明清晨的太阳才升起,官道上的杂草便垂了腰,似要躲这无处不在的烈日光芒。
一辆马车停在道路一旁,马车左面,一个身着碧绿繁花苏绣短褙的少女正借着马车的阴影乘凉。
而前面,一个黑衣少年正冷着一张脸,在给马儿喂食。
少女一双剪水秋眸默默地盯着少年,肤如凝脂的微圆脸上,表情也不好看。
她是娇气,这才出发不到一个时辰就又要休息,是她不对。可她从小娇生惯养,能忍着颠簸的马车,能忍着每日下来都会被汗水黏腻的身子,她也很努力不是?
然而,到底是她把原本一月的路程蹉跎成两个月都未到,也到底是她大清早地就又受不了这炎炎热气硬要停车歇息,容雪看了眼少年,垂下眸来,眼里的傲气也渐消散殆尽,逐生愧疚。
虽是如此,但让她去说好话哄那个冷冰冰的少年,她也是做不到的。她是容国公府锦衣玉食长大的小娇娇,本就金贵,何时这般委曲求全过?
容雪抬眼,不远处恰有一座供来往路人商人纳凉歇息的茶肆。
虽说哄是不可能了,但请他喝一碗茶倒是可以的。
脆如黄莺的声音小声响起,“我去买碗茶。”
离岸闻言,双眼皮的大眼睛一瞥,依旧冷着脸,毫不在意。
容雪见状,抱着怀里的包袱,心虚地没看离岸,径直去了茶肆买茶。
此地乃是幽州,接壤于金国,虽再行不远就可以到商贸互通的幽州城,可也少见容雪这般娇滴滴的小娘子。
楚腰卫鬓,跟仙女儿似的,老汉不由多打量了她几眼。
便是这直白的打量,让容雪感觉颇为不舒服,要了两碗散茶就跑。
直到跑到离岸身边,容雪才觉得后面那道令她不喜的目光才停止。
她把散茶递给离岸,离岸也不矫情,咕噜咕噜没几口就喝完了。
反观容雪,小口小口的,也不知道要喝到何年何月。
容雪就是故意喝得慢,喝得慢她就更有理由不走了。而且,她向来喝茶都只喝上好的花茶,这种散茶对她来说,一是苦涩发旧,二又无可口的糕点相伴,实在有些难以下咽。
若不是为了拖延时间,免得离岸又对她摆脸色,她才不会给自己也买一碗。
见离岸喝完无事,直瞪瞪地盯着她,容雪觉得,这样子好像也没好到哪里去。
她声音发虚,“你能帮我喂一下元宝吗?它应该也渴了。”
元宝是容雪昨夜在幽州城里的客栈捡到的一只小黄猫,明明毛色很漂亮,生养得极好,却流落在外,客栈里也没人要,她便捡了回来,现在正睡在马车里。
离岸面无表情地又瞥了她一眼,似嫌她多事,却还是听话地去了。
就在这时,几个大老粗的爷们架着驴车,额头冒汗地赶过来,同样买了三碗散茶。
“这官家选妃我看也不是什么好事!”其中一人道。
容雪心中稀罕,新帝选妃的事,幽州都知道了?
她便是逃新帝选妃出来的。
新帝选妃,对旁人家或许是件好事,但对容家而言,却并不好。
容家几乎世代都将女子送入宫中,可却没一个能安享晚年。别说安享晚年,连活过三十岁的都没有。
而容家这代,只她一个独女。让她进宫,就等于让她送死,这种倒霉事儿,她才不会干!
容雪神情悻悻,又因难得能听到关于京城的事,不由觉得亲切新鲜,就又竖着耳朵多听了一会儿。
其中一人明显不赞同,“怎么不是好事?被官家看中,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那你是不知道,有人还因为这选妃一事直接逃了,他们家还因此获罪抄家了!”
抄家?
容雪听到此处,心中咯噔一下,她猛地喝了一口散茶,也不嫌弃茶的味道不好了,抱着缺了一个小口的茶碗心想,她那不讲道理的纨绔爹爹和纨绔哥哥,应该不会任由上面降罪抄家的。容家几辈子都锦衣玉食,要是抄家,那还得了!
而且,这事是她一人所谋,家里人都不知道,她也是早在听到新帝选妃的风声就逃了的,圣旨未到,她出门远游,有何不妥?
上面降罪总得有个合适的理由吧?
他们家好歹有着世袭的国公爵位,虽然近些年式微了许多,但祖宗福荫可不比京中任何一家少。所以就算罚他们,不看僧面看佛面,也远不至于抄家这么严重的刑罚……
那边,也明显因为听到有人降罪说得火热起来。
“这事是我三大姑的二大姨的侄子说的,说是他们家本应该送一个女儿进宫,但是圣旨到的时候,那小娘子早逃了,于是圣上大怒,就把他们降罪了。那家人姓什么来着,姓容还是龙啊,哎,记不清了,反正……”
“啪”的一声,容雪怔怔地抬头。她不顾是否踩到了打碎的瓷碗,径直从马车旁快步小跑过来。
“你说的可是容国公府容家?”
忽然跑出一个貌美小娘子,那几人显然也是一惊,说出此事的男人被容雪的目光直视,更是盯着容雪杏脸桃腮的一张脸发红,他一个大老粗难得害羞,腆着脸道:“好像是什么国公府。”
容雪听完,心瞬间黑暗沉重了一片,京城姓容的国公府只一家,那就是她家。
容雪转身就要去找离岸,她要回去!
她不能让爹爹和娘亲替她受累,还被抄家。
容雪眼中不由自主地含泪,可她转过头,马仍在,离岸却不见了。
似看出容雪在找人,卖茶的老汉道:“那小哥好像是去对面山上了。”
幽州地势险要,多群山,茶肆对面就是一座小山。
容雪闻言,连忙挺着明显发颤害怕的身子,朝那条明显被人踏出的小道跑去。
她提着裙子,还没走几步,离岸就出现了。
离岸一时没察觉出她的异常,冷着脸不喜,“你在这里做什么?”
随后看见她抬头哭得梨花带雨,又不由紧张害怕起来,“你怎么了啊?”
事后,离岸才知是她听说了容家之事,想要回去。
离岸又变成了之前的冷漠样,冷言冷语,“他们不会有事的。”
容雪闻言,不可置信地望着离岸。
相处两月来,容雪自觉摸清了离岸的性子,离岸与她年纪差不多大,却经验老道。他冷归冷,但心好。
但他现在怎么能这么冷漠?
难道就因为出事的不是他家,所以就可以说出这样无所谓的话吗?
容雪气得转身就走。
即使只有她一个人,她也要回去。
离岸见容雪好像打定主意要回去,
“你不是要去金国?”离岸问。
容雪脚步一顿,明亮的光打在她身前。
是啊,如果没听到今天的话,她多半会逃得远远的,逃到另一个国家,然后再也不怕被找到。
可是如今知晓家里遭难,她怎么能放心?
“这些东西,就当你送我去金国的报酬了,还有元宝,你帮我照顾。”容雪从怀里的包袱拿出一些银票交给离岸。
毕竟这一路,都靠离岸护送,即使她不去了,她也应该言而有信,把报酬给离岸。
离岸没接,看着容雪非回不可的样子,“你想好了?”
容雪点了点头。
“那好,我也顺路要回京城。上车吧!”离岸双手环抱地冷道。
容雪愣了下,略带哭腔地疑惑道:“你不是要去金国?”
离岸冷冷地瞥她一眼,傲娇道:“现在不想去了。”
容雪闻言不解,直到过了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之前退下去的眼泪又如涨潮般涌出。
她笑着看着眼前桀骜不羁的身影,心中不由感叹,离岸真好!
离岸开始和容雪往回京的路赶。
而容雪一坐在马车里,就想起之前所听到的事。
从小到大,父母跟哥哥都很疼她,对她也向来百依百顺。
纨绔哥哥做人做事都不靠谱,但每次都记得从杏记带她最喜欢的桂花糕给她吃。
暴躁爹爹最是嫉恨有人说他胸无点墨,可也远没有旁人说她一句不好,他就要带人去揍来得厉害。
温柔娘亲也最是疼她,即使她不学无术,整天赖在家里不愿出门,被旁人骂美人废物。娘亲也只会觉得她女儿这样就最好,什么金钗美服,胭脂布匹,搜罗好了都往她这儿送。
用他们最爱怼别人的一句话说,我女儿(妹妹)就该这样。
他们丝毫不觉得容雪这样有什么差错,反而觉得只要容雪乐意,那就是天底下什么金银财宝,名声权利都换不来的最好的雪儿。
可现在,对她这样好的他们会在哪儿?
容雪不敢想象被抄家后,家人无家可归的样子。
她抱着元宝放在膝盖上,靠着车壁掩面。
要是知道她这一逃会让家里获罪,她就不逃了。
容雪正想擦擦眼泪,不料忽然一个不稳,车帘也被掀开,离岸语气急切,“快下来!”
容雪一脸茫然地被离岸拉下马车,她才发现,马车面前有好几个黑衣人,而后面,居然也有黑衣人。
他们,被莫名其妙地包围了!
后来的事情,容雪只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熔炉里。
熔炉在沸腾,是离岸凌厉的招式,是旁人脖颈的鲜血,是她初次被人追杀与被迫见人一个个倒在她面前的心跳震惊与惶恐。
她分不清沸腾的到底是哪一种,也分不清是哪几种。
她只觉得,她见过最美的景,竟然是她摔下悬崖时所见的那片天空。
又高又远,混着她脑海中父母和哥哥的脸,让她莫名其妙地心生向往,却又那么令她痛苦和绝望。
她害了家里人,而她……
回不去了!
“啊!”远远地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约莫是离岸看见她不小心摔下悬崖了。
离岸原本是让她一个人先逃,可谁知道他们暗里还有一批人,且她逃跑的方向,早已没了退路。
容雪头落地,眼前昏暗的一瞬间,光亮一闪而过,连带那遥远明亮的天空。
素来对什么都不怎么在意的容雪不禁想着:这算什么?
其实纵观容家几百年来,容家女也并非是一开始就要进宫的。
容家先祖伴随周国开国皇帝出生入死,情谊深厚,堪为手足。在周国国定之初,容家先祖就被赐予了世袭的国公爵位,还将先祖之女定为了太子妃,也就是之后的皇后。
缘着这份情谊和功绩,之后容家有女,也都会嫁给周国皇室,还每次所嫁之人都能成为皇帝。
如此持续三代,功绩与时光流逝,情谊也开始消退,留下的就只有容家女天生凤命这一疑似传言
自那以后,容家和皇室之间就存在了某个奇妙的规矩,容家女必入宫。
可容家女入宫也必早逝。
哪是什么容家女有凤命,分明是那些居心叵测的人,想要图一个所谓的天命使然!
命什么的,根本不值一提。
容雪心中并不抱怨这些已经存在的自私与残忍,她只是没想到,那些人为了所谓的天命,能做到这一步。
她明明是在未被选妃之前就逃了的,为什么还要定她的罪,为什么还要定容家的罪!
而她为什么还要被人追杀,还要摔下悬崖,连最后的机会都不给容家!
哥哥……
泪水划过眼角,脑海里浮现出一瞬的最亲近几人的画面。
容雪手指微动。
好疼啊!
好想你们再哄哄……我。
明朗的天,忽然暗下来。
远处雷声滚滚,大雨倾刷,冲淡殷红的血迹。
容雪出殡的那一日,无人知道,昏暗的地底下还摆着一副与容雪一模一样的棺材。
百盏烛光将棺材前的身影拉长倒映在墙上,和棺材影合在一起。
烛火静静,冷得发白的手指搭在棺材上面,他俯身亲吻棺材,眼中满是痛苦,“阿雪,要我怎样,才能让你好好活着?”
作者有话要说:放个预收。
《他的戏精娇美人》
姜城是京城中有名的纨绔子弟,偏生了一副好样貌。最爱五花马,千金裘,以闲散度日为人生快哉。
可有朝一日,他竟然被圣旨逼婚。
没成亲之前,姜城:“我死都不会碰她一下。”
成亲之后,姜城看着自己倾国倾城的小娇妻,为他做荷包把手扎伤,为他煲烫把自己弄成小花猫,怦然心动。
心想:既然她那么爱他,他也不是不可以多疼她一点。
姜城面无表情地递给了云昭一个小簿子。
“要我喜欢你很简单,照这个上面做就可。”话语间,姜城看着云昭肤如凝脂的脸蛋,轻轻地亲了她一下,“做好了,我就这么奖励你。”
“笨蛋美人”云昭:“……”
脸色通红地翻开小簿子一看,上面写着:不准下厨;不准刺绣;不准喝酒;不准……
心中直道:怎么回事?
云昭虽是兵马大将军之女,却从小因为体弱,与诗书相伴,长大至今除了身子弱点,可谓是百里挑一。可她最后看上了京中最大的纨绔,还用圣旨逼婚。
原因无他,只因她想:这样的人一定耐不住她作天作地,定会一个不顺眼就休了她。
在姜府作天作地的戏精美人云昭从来没想到,姜城会对自己动心,还将她宠到了天上。
可她其实也有个小簿子,上面写着:利用姜城,完成人生理想!
最后还写着:姜城是工具,是渣男,为全天下的女子祈祷,千万别嫁给姜城。
姜城对云昭越来越好,云昭却越来越“柔弱”。
姜城:昭昭一刻都离不开我,我要寸步不离陪她一辈子。
云昭:我好“柔弱”!
直到有一天,小簿子被发现……
聪明反被聪明误,被自己坑死的假笨蛋美人X以为她最爱我,傲娇看脸真腹黑世子,1V1,先婚后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