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坏人!你们全是坏人!”
扔泥巴的小男孩大声说道,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全是恨意。
他还要捡地上的泥土扔,被一对诚惶诚恐的夫妻急忙拦住了。
两人拉着孩子跪下给君御炎慕容九磕头:“孩子不是故意的,贵人们大人有大量,饶了孩子吧!”
这对夫妻穿得破破烂烂,衣裳上几十个补丁,男人赤着脚,女人穿着草鞋,身上尽是泥土。
慕容九看了一眼不远处,像他们这样打扮的不在少数,都是在进行春耕。
但他们全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朝这边看来。
远处的田埂上,还有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鬼鬼祟祟的拿起了锄头假装锄地,只是他穿着打扮都与此处的农户格格不入。
她从马车上下来,看着这对夫妻说道:“你们可知我们是谁?”
夫妻跪在地上畏畏缩缩,害怕得浑身发抖,“草、草民知道,您是凌王妃,旁边的是凌王。”
“你们是坏人!是害我们饿肚子的坏人!”
那小孩抬起头来,指着君御炎和慕容九就骂。
农妇急忙将孩子的嘴捂住,面露惊恐之色,害怕旁边的侍卫拿刀就砍了她的孩子。
君御炎道:“我们不会伤人,大姐,您松开他,让他继续说。”
慕容九半蹲下来,与小男童平视,“我们不会让你们饿肚子,只会让你们吃饱饭,告诉姨姨,是谁告诉你以后会饿肚子?”
她的目光温柔,男童顿时也嚣张不起来了,只咬牙说道:
“是刘管家说的!他说你们让我们种的叶子根本不会长出粮食出来,你们就是想饿死我们!”
他说的叶子,应当是用来扦插的番薯梗。
昨日司农带着王府的下人过来教农户们种土豆和番薯,所以今日慕容九才想过来看看。
不曾想,第二天就遭遇了挑拨和麻烦。
“我如果想饿死你们,就不会在京城施粥几个月的时间,也不能救活那么多的流民。”
慕容九伸手,摸了摸男童干糟糟的头发,从袖中拿出一把牛乳甜菜做的糖给他,见他呆愣愣的捧着不敢动,拿出一颗剥开油纸,放到他口中。
突然在口中化开的甜味让男童眼睛瞪大,一时间话也不会说了。
常崇海提着刚才田埂上的中年男人过来了,他正是男童口中的刘管家。
“这一片地都是刘家的,这些农民没有自己的地,是租种刘家田地的佃户,他们辛苦一年劳作,最多也只能留下一成的粮食,剩下九成算作租金。”
慕容九眉头紧皱。
大燕有田的叫自耕农,没田的只能租种地主家田地的,就叫佃农,这种人大多是从别处逃难来的流民,遭遇了天灾或是别的。
但是据慕容九所知,佃户辛劳一年,应当能留下三成的粮食,显然是这刘家剥削得太厉害。
常崇海道:“去年夏季下大雨,淹了许多田地,导致许多佃户颗粒无收,还要倒贴给地主租金。王爷王妃原本是想让田地收成更多,可这个刘管家,却暗中挑唆,告诉他们王爷王妃是拿他们的田地做试验,肯定会颗粒无收饿肚子!”
君御炎冰冷的视线落在刘管家身上,刘管家整个人一哆嗦,扑通跪在了地上。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啊!”
“刘家是最早响应朝廷的号召,本王竟不知道,你们表面一套,背后又是另一套。”
刘管家抖得如筛糠,脸色煞白。
这时另一个侍卫从远处的田野跑了过来,手里拿着番薯梗。
“王爷,王妃,那边昨日扦插种好的番薯,全被人给拔了,已经种上了别的作物。”
慕容九把番薯梗接过来,见还算新鲜,略微松了口气,幸好她今日突发奇想过来了,否则这些珍贵的番薯梗便要白白浪费。
“罢了,先种我们自己的良田上吧,这边就算再种下,也会有有心之人破坏。”
原本她想的是优先其他人的田地,让百姓先吃饱,由此也能带动后来的农户,现在想来,还是小瞧了一些有心之人。
刘家答应得这般痛快,响应朝廷的号召,说不定是有人背后指使的。
君御炎沉下脸,对在场的佃户说道:“你们不愿意种的,我们不会勉强,刘家自作主张答应下来,却没有经过你们的同意,还故意挑拨你们的情绪,此事本王会严查。”
刘管家趴在地上面如死灰,他万万没想到凌王和凌王妃会突然过来,这下真是糟了。
“王爷,我们种的这个土豆番薯,真的能亩产一千斤?”
人群中有个干瘦干瘦的老者颤颤巍巍的问道。
君御炎是找到土豆番薯的产量的,那几个老司农保守估计是亩产两千斤,因为土豆番薯比较重,一株
他道:“只要能种活,好好驱虫浇水施肥,就一定能亩产一千斤!本王可以向你们保证,倘若不能亩产一千斤,本王会补偿你们每人十两银子。”
在场的人们全部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千斤!
这是什么概念?
一亩田的小麦,产量只在三五十斤,水稻和粟米亩产为最多两百斤左右,遇上天灾,还有可能颗粒无收。
从来没人敢想象,会有什么粮食能亩产一千斤!
如果真是这样,他们便是睡在田垄上,也要将番薯土豆种出来!
“我们种!我们愿意种!”
最先开口的是男童的父母,他们原本死气沉沉的眼中,此刻迸发出希望的亮光。
就算没有那么高的产量,五百斤也足以令人亢奋了。
再说了,王爷亲口说了,不到一千斤每人补偿十两银子呢。
刘管家冷汗涔涔,佃户们却欢欣鼓舞。
不过慕容九还是让人将番薯梗全部收走了,让他们全种土豆,土豆是催芽了送来的,他们佃户都种一样的,反而好打理。
君御炎和慕容九又去看了其他地方,同样也是和刘家这般差不多的情况。
有的是背后有人指使,有的是不敢种新的作物,出自于对未知的恐惧。
慕容九一开始有些生气,慢慢就不气了,任何事物想要革新,都会遭遇阻碍。
等到土豆番薯成熟,自然有更多的人加入进来。
况且,这都是花钱就能解决的事情。
买田,继续买田!
地主她来当,佃户她来租!
田不卖?那就砸更多的钱!
她有豪横的底气,就算账上没钱,还有君御炎给她兜底呢,王府库房里的一切,全都是给她的。
马车刚进京城,慕容九正要去见柴掌柜,突然外面一声响,马车陡然停下,接着就听见了一声凄惨的叫声。
君御炎蹙眉掀开车帘:“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