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肤白貌美,眼如宝石,唇如点漆,目光炯炯有神。
他走出红色帷幔,居高临下,垂眼看着宋君君,眸色不明。
一袭白衣飒沓,发间一支白玉簪,腰间也坠着白玉,流苏掺了银丝,正闪烁着光芒。
宋君君倒是看迷糊了,现在的山匪头子,流行这么打扮吗?
“京城哪里?”
那少年伸出手,制止了他身边护法开口,由他亲自来问。
骚气的红纱帐在他身后如波涛般晃荡,他向前伸着身子,背着手,目光紧紧盯着宋君君。
白房子,红帐子……
他这是在Cospy花生仁吗?
知道的呢,这是郎安将军。不知道的呢,还以为是花生成了精呢!
宋君君看着他是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出声来,只答着他:
“京城宋家。白字将军的那个宋家。”
话音刚落,那少年瞪大了眼睛,微张着嘴,指着宋君君说不出话来。
还是他身边的胖护法轻咳,提醒了他:
“将军?这……该如何发落啊?”
另一个瘦高的护法一手拿着笔,一手捧着个账簿,也问道:
“将军,可还是抽签,配给山寨里的青年?”
少年回过神来,愠怒道:
“没点儿眼力见儿呢?!收拾收拾……送我房里来!”
说完,他转身就走,可眼睛却还钉在宋君君的身上,以至于连脚下的台阶都没有注意到,绊了个趔趄,却又佯装严肃,掀了红色纱帐进去。
宋君君看着他的背影,才发觉那红色纱帐后的宝座边,有个通道,从那儿通道下去,估计就是山匪头子的卧室了。
底下的人倒也听话。
一个个虽是五大三粗的,倒也心细。接了命令,还特地为宋君君找来上了年纪的婆子,让婆子带着宋君君下去收拾干净了,再带去将军房中。
婆子看着和蔼,宋君君本想旁敲侧击问出些话来,可那婆子只管笑笑,口中对郎安将军尽是些溢美之词。
不听也罢!
宋君君只好作罢,老老实实洗了澡,换上了干净的衣裳,跟在婆子身后,往将军卧室而去。
路上,宋君君问那婆子,为何要住在郎安山,那将军又年岁几何。她思忖着这些应该是能说的。
“我们将军弱冠刚过,那可是个少年英杰!唉——老婆子我在这儿也好几年了,这么些年了,将军还没有看得上的女子呢,姑娘,你啊,是有福了——”
婆子拉长着声音,只答了宋君君后一个问题,答的也是些夸人的话。
宋君君悻悻闭嘴。
婆子把宋君君送到了郎安将军的卧房之中,她便转身就走了。走的时候,还特地从外面把门拴上了。
房中空无一人,宋君君问外头侍候的人,说是将军也沐浴去了。
那些侍候的女婢,提及此事倒是眉飞色舞的,还偷偷扒了门缝来看宋君君,窃窃私语着,说是京城来的小姐到底是不一样。
宋君君听得是头皮发麻。
那少年,也不像是个色欲熏心的人啊。看着倒还像是个没长开的青少年呢!
宋君君腹诽,背过身去,偷偷握拳,忖度着自己的力量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和少年拼一场,也不大可能会落了下风。这才放下心来,坐下来静静等着那郎安将军进来。
宋君君被掳进了郎安山,她身后追查的东宫人马,刚好与她前后脚抵达安州。
大齐的太子妃丢了,太子吩咐不许生长,慎独带着东宫的人马,只能暗访,恰巧遇上了那个给宋君君张三指路的老者。
从老者那儿得了线索,慎独马不停蹄放出了信,飞鸽传书给太子后,便带着下属去了安州知州府衙。
远在京城的太子,这些日子正忙着了结太傅何家卖官鬻爵之案。
乾州知州王人杰被押送回京,王安华作为乾州真知州王仁泽的遗孤、王人杰李代桃僵灭其满门的人证,出面指控王人杰。
借此,大理寺卿方知忠顺藤摸瓜,又有何瞻出面,从太傅夫人处盗得账本,何家的案子便被顺势公之于众。
此案牵连甚广,陛下授意太子暗查时,心里本来有个底的,可严查之后,竟发觉朝堂当中有一大半人或多或少牵连其中。
陛下当即便怒不可遏,下令革除与何太傅交好的、何太傅提拔的所有官员的官职。
可怜太傅夫人前一天得知何巧巧谋害她丈夫,还耀武扬威折磨了一顿何巧巧,后一天便要看着整座太傅府下狱的下狱、遣散的遣散,一夕倾覆。
王安华也算是郁结顿消了。
只是她还牵挂着太子妃失踪之事。那天太子妃是与她、恒悦郡主相约践行,这才出了事。
她与恒悦郡主都自责不已。
郡主无法在大齐京城逗留,现下已经跟随芃桑王子返回古丘国,而王安华了却心中夙愿,更是日日打探太子妃的消息。
她的画坊已经开张,便从太师府搬出来了,只是为着宋君君的事情,还要日日去找林太师,问他是否有太子妃消息传回。
这一日,太师才在大理寺审完何家的人,去东宫复命,便看得慎言慎语跪在殿前请命,要去往安州,又听得太子在屋里砸了茶盏,震怒非常:
“郎安山的山匪好大胆,居然敢掳了太子妃去!诛其十族都难消本宫心头之恨!”
慎孤立在太子身边,也不敢开口劝说。
太子妃失踪之后,太子本就吃不好也睡不着,又逢政务缠身,已经瘦了许多了。如今若是还不许他发发脾气,只怕更是要郁结心中,久了可不得生病、坏了身子?
慎言慎语接了慎独的飞鸽传书,早已按捺不住,恨不能飞去郎安山,将太子妃救出来。
“太子殿下,如今何家的案子就了结了,安州山匪一事,最新的奏报,那安州知州只说无大事,他可应付。不如殿下先派宋仆射前往……”太师给太子殿下谏言。
宋煦明这些日子处理何家的事情,刚刚调升为尚书左仆射。
他也是得知慎独一行人查到了宋君君的踪迹了,才能放心去办正事。否则,他早都和宋夫人一样,急得病倒在床了。
“不行……”太子嘴唇泛白,“我不放心……安州山中寒冷,不知道君君她怎么样了。可有饭食裹腹、可有厚衣御寒……安州知州一群酒囊饭袋,怎么让这山匪横行如此之久?君君她性子要强,万一受了欺负,一时想岔了……”
太子越想越害怕,心中愤懑难平,声音都颤抖起来,恨不能一刀一刀剐了何巧巧。
“不行……”太子满眼血丝,忽地站起身,“我要亲自去安州!”
太师想劝,可也不知如何开口,只能劝太子以江山社稷为重,东宫擅离京城,万一有什么闪失,置大齐天下于何地呢?
慎孤也跪在地上不肯起身,劝太子万勿逞一时之气。
“京中有太师在,何家之事即将尘埃落定,接下来不过是选些得力的青年臣子,填补官员缺漏即可。太师在,慕卿也在,本宫如何不放心?”太子甚至都开始安置人手,一看便是去意已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