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何瞻回忆着,忽然又想起来一件事,“噢还有,太子妃,那日我没见到伯父,准备回府,但是回家的一路上,都觉得背后有人跟着。但一路上,也无恶意。第二日,便也一如寻常了。”
何瞻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宋君君越听越觉得蹊跷。
“我今日去看他,他已经不能言语了。病情会恶化得如此之快吗?”宋君君低头思索,总觉得似乎有许多事,是她没有考虑到的。
何瞻见太子妃忧愁,便尽可能地回忆着他与太傅府打交道的所有细节。
在何瞻的口中,太傅所患之病,也与宋君君从太子处知悉的并无差别,都是来势汹汹,又十分蹊跷。
初初只是感染风寒,闭门谢客;继而卧床数日,又说是牵动旧疾,去如抽丝。
现在,已经缠绵病榻,口不能言,只怕是药石无医了。
“何太傅早年有过旧疾吗?”宋君君问何瞻。
她在京城生活多年,只知道何太傅一介文人,最是鄙夷武将蛮力,向来不喜射御之术。而何家又是高门贵户,何太傅他就是想受伤,恐怕也受不着吧?
何瞻面露难色,满怀歉意道:
“太子妃,我是今年才进京城。我家与何太傅虽是堂亲,但一个在北、一个在南,来往实在不多。”
宋君君舒展眉头,想着何瞻人品坦荡,必定无所隐瞒,又看天色不早了,便起身,连声道着无妨。
“我忘了,是我难为你了。时候不早,我先回去。我一个人再好好想一想。”
而宋君君回返了东宫,又遇上何巧巧来请安,顶着日头站在殿前,一副温顺娴静的模样。
见宋君君来了,更是朝着太子妃来的方向行礼致意。
宋君君走上前去,道:
“我不是说过了,你不用日日来向我请安的。我早上起不来,也没有什么晨昏定省的习惯。梁君复又倔得慌,偶尔见了你,必没有好脸色,你回去歇着吧。”
说着,宋君君绕过她,正准备进殿,那何巧巧又道:
“巧巧知道姐姐是为了妹妹好。只是今日听说姐姐去了妹妹娘家看望家父,妹妹是想问一问姐姐,家父他,可好啊?”
闻言,宋君君顿住步伐。
她大热天的等在这里,就是为了等着问出这句话吧?
她要是不问,宋君君还想不了这么多,她这一问,宋君君便开始疑心,何太傅卧病,与何巧巧有关了。
“太傅病情突然恶化了。”宋君君说着,缓缓回过身去,看向何巧巧,试探道:
“你若想回去探望他,我可以准你回去。”
何巧巧知道宋君君在凝神观望她的神情,便做了低眉顺眼的姿态来,又面露稍许悲戚之色,还要用带了哭腔的声音说:
“昨日妹妹才从娘家回来,今日若是又去,只怕惹人非议。”
话及此处,一颗泪恰逢时机,从她的面庞滑落,点缀得她更是楚楚动人。
“哦,是吗。”宋君君不为所动,冷声开口,想诈一诈她:
“太傅养尊处优一世,何来旧疾一说。不过偶感风寒,便至病入膏肓。何巧巧……”
宋君君附身,轻轻道:
“……你在这其中,究竟又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呢?是感恩养育的孝女,还是步步为营的推手?”
何巧巧一听,仓促之间就跪了下去,拉着太子妃的裙角,直呼冤枉。
宋君君垂眼看着何巧巧,实在是不知她的眼泪里,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
量她未见棺材也必不会说出实情,宋君君又想着来日方长,便假意哄了她,换了消停的几天。
很快,陛下召见了芃桑王子,古丘的使者不日就要离京了。
还是芃桑几次暗中来往于东宫,宋君君才知,他与太子很早就相识了,二人抱负相同,便成了知交好友。
除了明面上的大齐东宫与古丘储君的来往外,二人私下也有频繁往来。
芃桑为太子盯着边境不安分的贼子,太子则助芃桑压制古丘国好战暴戾的几个王弟。
而芃桑这一次进京,名为循例出使,实际上,是要将大齐与古丘二王子勾结的证据呈给太子。
而太子这边,也已经为芃桑布置好边境的兵力部署,助芃桑回国后,能顺利继位。
宋君君一连听了几日的朝政要事,没有生出兴趣,也并不厌恶,只是觉得好人、好官,为了实现利国利民的道,也要费尽心力地斗来斗去。
这一日,宋君君起了个大早,坐在了梳妆镜前。
因为第二天恒悦郡主就要离京回古丘去了。她倒真是来游山玩水的,日日与王安华一处,欢欣鼓舞地玩了一趟,却也心心念念着古丘她那匹瘸腿的马儿。
“怎么今日起得这样早?”太子不知何时起来了,从身后圈住了宋君君,趴在她颈窝里轻吻,闹得宋君君一阵心痒。
“好了好了……别闹!”
宋君君嬉笑着,推了推太子。
“明日恒悦就回古丘了,今日我们要痛痛快快地聚一番!”
太子顺势在她身边坐下,为她挑选珠钗首饰。
“这意思,便是不打算带我了?”太子捧着宋君君的手,把自己半张脸埋进柔荑之中。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今日你要去御史台。昨天大理寺卿方大人还说呢,他明日与殿下同去。你哪儿有空啊?”
宋君君透过镜子,与太子对视一笑。
“可惜呀……”太子摇头叹息,“今日文鑫去了禁军营中,慎孤要随我入御史台,你便带上慎言,让她换了侍女的衣衫,近身服侍吧。”
太子抚摸着宋君君的脸颊,提议道。
“你可真说得出口!”宋君君捏了太子的脸,“昨夜慎言是听了你的吩咐,又出去了是吧?她黎明时分才回,且让她多睡会儿。我与恒悦一处,还有芃桑派去保护她的人呢,自然不会有什么危险。”
太子知道拗不过他的太子妃,只好笑着叹气,又从妆奁中精准地拿出了他从前为宋君君定制的珠钗。
“许久未见你戴这个……”太子说着,轻柔地将珠钗戴在宋君君的发间。
“好看……”宋君君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朝太子笑笑。
宋君君不喜太过奢华的首饰,太子投其所好,定制的这枚银钗,都是选取细小的珍珠装饰,还去掉了宋君君不喜的流苏。
虽缀了十几颗珠子,倒也不觉奢华,反而清新脱俗。
“就这个了!”宋君君摸着那珠钗,满心欢喜,扭头迅速在太子脸颊上落下一吻,而后如小鹿般,跳出了东宫,赴约去了。
她与恒悦、安华三人,约好在福满楼小聚,而宋君君出了东宫没多久,太子也动身前往御史台了。
不一会儿,东宫的角门处,出来一个戴着面衣的女子,眼见着四下无人,便迅速离开了东宫。
宋君君孤身一人,前往福满楼。
路过民顺坊,人流熙攘的时候,忽然有个人撞了上来,塞了个纸团在宋君君手里,便很快隐没在人群之中。
宋君君见追不上,便摊开那纸条去看,上头“太傅病情真相”几个字,瞬间调动了她所有的好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