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去清点了黄金,可是觉得不够?还是少了?我那份俸禄也一并给你,怎么样?”太子点着宋君君的脸颊,柔声哄她。
原本太子是想哄她高兴,但这话落在宋君君的耳朵里,重点就在前一句了。
她似乎不管做什么,太子都能以最快的时间知道。
有时会过问她,但更多的时候,是什么也不说,默默地为她准备好一切。
就比如兰姨和牡丹的事情,宋君君派文鑫回东宫找人来,文鑫几乎次次都是刚到东宫门口,东宫亲卫就已经列队准备出发了。
以前宋君君觉得,这是太子保护自己的一种方法,她自己经过西郊长亭一事,也觉得,暗中有人保护自己,是安全的,是没有后顾之忧的。
可是,渐渐地,她却觉得,她似乎没有私人的空间。
文鑫说,她在东宫之外的地方,似乎总能睡得格外熟些。
而她此前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东宫对于她来说,不比宋府像自己真正的家。
“怎么,我每日做了什么,难道殿下都派了专人盯着,你处理繁重公务之余,还要听他们汇报我每日的闲事吗?”
宋君君从太子怀中抬起头,半开玩笑地问他。
太子也是个心思细腻的人,听宋君君这么问了,隐约也嗅到了妻子的一丝不满。
“那……你是不是正在偷偷替我准备生辰礼呢?不想让我知道,才要瞒着我?”太子也半开玩笑。
他要是不提起这一茬,宋君君还真有些忘了。太子的生辰就快到了。
这是他们在一起之后,他过的第一个生辰。
宋君君也顺着台阶下了。
“是啊。那你还不撤去你的人?”她坐直了身子,又说,“有慎言一直在暗中跟着,不比别人更加安全?东宫还有谁的轻功能有慎言那般来无影去无踪的?”
太子宠溺地揉着宋君君的手,说人手已经撤去了,芃桑进京,经过了乾州,也为王仁泽一案送来了重要的物证,不久之后,那个假的乾州知州就押解进京听候审判了。
“没有就地正法,而是押解进京,你是想用他,抽丝剥茧,顺着去查何家了。”
宋君君没那个闲心去干涉此事,但涉及她的朋友王安华,她就想着要上点心了。
太子点点头,道:
“乾州山高路遥,万一有人从中作梗呢。我需要得力的人马,将疑犯王人杰安全无虞地带回来。除了禁军,自然还要有得力的钦差与暗卫。慎语已经去了乾州,慎语不日也要出发。我需要人手。”
看太子胸有成竹的模样,宋君君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只是想起了何巧巧。
何家大厦将倾,即便来日里朝中由何太傅提拔的臣子为其辩护,恐怕也是杯水车薪,难以撼动分毫。
太子如今监国,何家的有些人怎么处置,自然也是听太子安排。
“那何巧巧……当如何?”
宋君君问道。
“我们君君想如何?”太子托着腮,含着笑,反过来将问题抛给了宋君君。
“我?我怎么知道?”宋君君撒开太子的手,皱着眉,别过身去,疑惑不解。
“何巧巧做错的事,如果牡丹还活着、如果何太傅要追究,按律也是要定罪的。如果她教唆兰姨杀人、自杀的事属实,定了罪,是逃不过流放的。”
太子揽过宋君君,缓声道:
“但是这些,都没有充分的证据。尽管没有证据,也不能说明她无罪。她要受到惩处,如果你想,也可以用其他的罪名,让她接受刑罚……”
太子的话,宋君君也明白。
就算何太傅不追究,但何巧巧就真的无罪吗?兰姨自尽时的手书,还有牡丹的崩溃自尽,即便她不是推人去死的那个,也扮演了一个始作俑者的角色。
想到此处,宋君君忽地想起来何巧巧这些日子的种种行为,以及她说过的话。
“君复,何太傅身体怎么样?”
“怎么突然问这个?”太子有些奇怪,“前些日子我去看他了,是病了,但人也没糊涂。说的话大概也是一如往常,只是精力实在不济了。”
宋君君听了,低头沉思不语。
“怎么了?君君?”太子轻轻拉过她的手,问道。
“何巧巧说,何太傅已经知道了牡丹是他的亲生女儿,只是斯人已逝,认祖归宗都无意义了。所以,她说,何太傅不追究此事了。反而她在何府多年,太傅已经将她看做亲生女儿了。”
宋君君回忆着何巧巧对她说的话,隐约反应过来,何巧巧是在暗示她,何家不追究牡丹之事,意思不就是,牡丹死了,就别在死咬着此事不放了。
“不行,我要亲口问一问何太傅,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宋君君道。
“也好。太子妃去何府探望太傅,也不会有人阻拦。”太子也赞同。
宋君君下定了决心,第二天便瞒着何巧巧,动身去了何府。
她想亲耳听到何太傅说,他已经不追究何巧巧的错处了。
可到了何府太傅床前,她才发现,太傅早已不能言语。
“怎会如此?大夫呢?大夫怎么说?”宋君君问何府的管家。
明明太子前些日子来,还说太傅与他能对答如流的,只是精力不济,人也比较虚弱罢了。
那管家这时卑躬屈膝,答太子妃,说是太子走后,太傅突然吐血数升,病得不省人事。
病情恶化得如此之快,大夫也只是说,天不假年,世事无常。
回天乏术了,会这么快吗?
太傅躺在床上,须发皆白,虚弱异常,他连睁眼都异常困难。
大约是听见了宋君君的声音,太傅又像是有什么话要说一般,只是口不能言,只能发出一些含糊不清的声音,还挣扎着要伸出自己的手来。
“他……太傅在说什么?”宋君君听不懂,便以为身边服侍的人能听懂。
可太傅夫人也只是贴心地为太傅盖好被子,擦着眼泪,向太子妃行礼,道:
“老爷定是想向太子妃谢恩,感念圣上、太子殿下与太子妃的记挂。只是老爷现在……确实难以亲身行礼了……”
“噢,这样啊。”宋君君喃喃,说了些客套话,看太傅似乎没有异常,便只好嘱托太傅保重,继而转身离去。
太傅夫人亲自送太子妃出门去。
一路上,太傅夫人与宋君君絮絮叨叨,言下之意,不过是希望宋君君能看在太傅尽忠多年的份儿上,不要苛待了何巧巧。
只是话说得格外好听,要宋君君这个做姐姐的,替她这个婆母多教一教何巧巧。
临出门时,宋君君回身答道:
“何良娣乖巧,我很喜欢。太子的心意,我也无法更改。但良娣在东宫一日,我便会尽太子妃之责,照看好她。何夫人尽可放心。”
太傅夫人欢欢喜喜地谢过宋君君,还行礼送她离开。
马车驶出了太傅府的街巷,转头就去了何瞻的家中。
宋君君仍有些不放心,想去问一问何瞻,是否在这期间,见过何太傅。
这一问,倒是让宋君君获知了另一件蹊跷的事。
何瞻说,太子殿下驾临太傅府,代圣上探望太傅那一日,他收到了太傅的邀请,太傅请他这个侄子入府一叙。
他没有丝毫怠慢,整肃衣冠便出门了。
只是那日刚好他府上的马车正在修理,他便急急步行前往。
但是到了何府门前时,太傅府的管家却说,太傅累了,实在没有精力再见他了。
“是他喊你去的,你到了,却又避而不见?”
“正是。”何瞻回忆着,忽然又想起来一件事,“噢还有,太子妃,那日我没见到伯父,准备回府,但是回家的一路上,都觉得背后有人跟着。但一路上,也无恶意。第二日,便也一如寻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