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独也向太子禀报,说太子妃又去了钱庄。
“她以往都是每月去一次,怎么这个月,去得这么频繁?”太子手中一顿,毛笔间在纸上留下一点红印。
慎独立在一边,自然也听到了太子的轻声嘀咕。太子常常会派他留意太子妃的动向,又不许太子妃知道。起先慎独以为太子是担心宋家有不臣之心,可太子妃每日所做的事情,又全无异常。
就连宋煦明,太子与他也是完全的推心置腹。“不臣之心”的说法,是立不住的。
他猜不透太子所指何意,只能壮了胆子,又道:
“太子妃她很喜欢黄金,多数几遍、多看一看,也属常事吧?”
太子看着那纸上的红点,抬手撕了下来,扔到桌角,又低语着:
“我总觉得,有时候,她离我很远……”
一扭头瞥见慎独还站在一旁,太子又道:
“罢了,你不懂。待君君回来,我问她便是。”
慎独也点头附和,夫妻嘛,有什么事,说开了便好。
“这几日,你安心做事,就不必再跟着太子妃了。免得教她发现了,心中不快。有慎言暗中保护她就够了。”
“是。”慎独松下一口气,露出来笑容。
每次他与太子汇报太子妃的行程时,太子总是浓眉紧锁,这下不需要他跟了,总算能舒坦几日。
慎独的武功在慎言之下,每每他去跟踪太子妃时,次次都能被慎言发现。
他就又得解释,是太子的吩咐,还要央求慎言别告诉太子妃。
幸好慎言不爱说话,面对太子妃时,都是有问才答的。太子妃不问,她便也不会多嘴。
“行了,你下去吧。去宋府请煦明过来。”太子埋头公文,一心扑在山匪一事上,也不甚在意慎独的笑容。
慎独如释重负,没有慎孤在旁边兜着,他可担心自己口无遮拦,哪句话说得不对,太子又会心气燥郁了。
而这一头欢欢喜喜清点完黄金的宋君君,正懒懒地躺在船上,眯着眼去听河水的流动。
船在碧水河上晃荡着,文鑫这天禁军营里休沐,便跟在宋君君身边,替她划船。
橹声咿呀,蝉鸣阵阵,空气都带着百花香,是说不出口的惬意。
“小姐,我怎么觉得您在外头一个人的时候,睡得更加放肆呢?”文鑫的声音悠悠传来。
宋君君笑了一下,在船舱里肆无忌惮地翻了个身。
“就单单是放肆吗?”
文鑫打小就跟在宋君君身边,宋君君看着他长大的,带着他,就像是带着自己的弟弟一般。
“嗯……似乎,睡得更熟、更沉些!”文鑫又笑道。
他跟着宋君君嫁入东宫也很久了,去军营前,他偶尔会在东宫寝殿外值宿;宋君君出去玩,玩累了,在外头睡着了,也大多是他在身边守着。
于是他就发现,宋君君在外头睡得又香又熟,叫好几声都不见能把她喊醒的。
“……哪像是在东宫啊。在东宫,有时候,小姐还会说梦话呢!有一回太子殿下还单独问我,你说的梦话是什么意思呢!”
“什么?!啊……好痛!”
宋君君闻言大惊失色,忽地起身,磕到了船舱,登时便鼓了包出来。
文鑫忙放下摇橹,过来扶她。
顾不得疼痛,宋君君拽着文鑫,探出头去看外头无人,也没有靠近的船只,才急切地问道:
“太子问你什么了?!告诉我,一五一十说与我听!”
文鑫有些奇怪宋君君的反应,但还是一一说来。
有一天午间,宋君君进宫陪太皇太后去了,让慎孤指点文鑫武艺,因此,他便没有跟着进宫去。
太子殿下用过午膳后,便把文鑫叫了过去,还屏退了众人,连慎孤慎独都没有留下。
太子先是问他,太子妃这几日做了些什么,可曾累着。
“那你怎么说的?”
“小姐每日不过是逛逛街,或是去太师府找王家小姐,又或是约牡丹姑娘、洛生公子在福满楼吃饭,大约都是这些事,也不一定会累,也不一定不累。”
宋君君很是满意,拍拍他的肩,夸他答得好。
“然后呢?”
宋君君又问。
“……后来,殿下听了,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问我,可知道什么是‘系统’。他说偶尔梦魇,嘴里嘀咕着的,就有这两个字。”
那一刻,宋君君大脑宕机了几秒。
“……又说什么要回去、不想回去的话。”文鑫继续道,“殿下还以为您是想家了,还特意和我说,若是你白日里出去,想去宋家了,叫我不要拦着,陪你去便是。”
“哦……”宋君君仿佛灵魂被抽去了一般,低着头去看自己皱在一起的裙摆,文鑫唤她也没听见。
末了,她才抬起头,看着外头夕阳如火了,整个人都脱了力去,轻轻说:
“划船吧,该上岸了。”
“小姐你没事吧?”
宋君君摇摇头,推脱说自己只是突然觉得累了。
回东宫的一路上,宋君君心里都在打鼓。
她会说梦话,不应该啊。她很少说梦话的。只是偶尔晚上做梦,梦见自己不舍得离开大齐,系统暴怒,任务完成失败,一切化为乌有,她才会惊醒出声的。
可这偶尔的惊醒,她都会刻意去留心身边太子的反应。
太子事务繁忙,几乎都睡得很熟,很少有被她吵醒的时候。
原来,太子一直都听见过她的梦话吗?
可是她梦话说了什么她自己也不清楚啊。
太子听过她的梦话,虽有疑惑,却也没有直接问她,反而是专门拣了她不在的时候去问她的侍从。
其实,偶尔宋君君也会被太子深沉的心思所震撼,心中偶有芥蒂。
她也觉得,太子有时候,离自己似乎很远,两个人之间,好像隔着什么一般。
想着想着,她不免自嘲。
怎么可能不远?这一桩感情,说起来,本不应该产生的。
她与他,原本只是为着一桩荒唐的交易罢了。
他需要她去推开那些为着权势百般谋划嫁入东宫的人,她需要他,来完成十万两黄金的终极任务。
说到底,宋君君也没想清楚,究竟是谁先动了心,谁先逾了矩。
她记得那个雨夜,两个人都敞开了心扉,相拥而眠。
不对,她只对他,敞开了半扇心扉。
多了,太子就不能理解了。
踏进东宫时,宋君君顿觉一丝凉意,又觉出万千温暖的熟悉。
入夜了。
书房还点着灯,太子还埋头在公文之中。
与宋君君对上眼眸的一刹那,他顿觉周身疲乏全解,朝她轻松一笑:
“回来了?”
“回来了。”宋君君点点头。
太子看着宋君君,便察觉出她的异样,情绪似乎有些不对。
“让我抱抱你。今日可是累着了?”太子朝宋君君张开手。
宋君君附身过去的一刹那,耳边听见系统的提示:
【距离完成终极任务:还有黄金一万两】
这么快吗?
宋君君抱着太子,用了些力,太子也很快察觉到了。
“怎么了?”
“没什么。”
“今日去清点了黄金,可是觉得不够?还是少了?我那份俸禄也一并给你,怎么样?”太子点着宋君君的脸颊,柔声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