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却挑眉,有些惊讶:“什么?!她主动要回去的?”
“好歹那也是她爹呀。她自己主动要求,有什么奇怪的?”宋君君疑惑道。
太子没说什么,却问何巧巧是否已经回府。
“没呢。”宋君君摇摇头,道,“文鑫黄昏时来报,说是何巧巧请求在何府留宿一夜,何太傅病笃,她想要尽孝膝前。”
太子拧紧了眉头,哂笑道:“她可不像是个孝顺的仁善之人啊。”
宋君君想了想从前听说过的有关何家父女的一些传闻,又道:“虽说何家待何巧巧不像是对待何阿宝那般亲厚,但总归是父女,又没有什么血海深仇。就算他们之间有什么龃龉,如今父亲重病床前,父女二人估计也能渐渐释怀吧。”
不过,宋君君倒是很赞同太子的话。何巧巧看着不像是善类,但宋君君却想,何巧巧她小时候不在何府,想必也是受过一些苦。受苦多的人,长大后在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时,难免会用力过度。
而宋君君换位思考了一番,她自己若不是在大齐的宋府生活了十余年,恐怕如今也会如同何巧巧一般,难得恣意放纵,更遑论与人为善了。
“我会吩咐下去,明日何巧巧回来了,会让人看住她。”太子将那些密信收拾进书桌下的暗格中。
“怎么?”宋君君听太子的话倒是另有隐情一般。
“与古丘的二王子崇阳有来往的大齐官员,芃桑曾说,似乎是我朝中地位不低的官员。而慕卿查到了何家一系的人。也许,暗中传递消息的,就是京城何家的人呢?”
太子解释道。
“她一个何府的女眷,也不太可能吧?”宋君君狐疑,又应下了此事,“安全起见,明日她回来了,我便派人看好她。我记得很快就要到先帝的诞辰了,我会要她抄写佛经,也好断了她出府与外界通消息的路子。”
宋君君虽然实在无法将何巧巧与里通外国这样的罪名联系在一起,但一想到叶晚鸢也只是无官无职的女眷,却能够代表叶家私下里与官员串通,她不免要多一个心眼。
“好。不说她了,这几日春试,我倒是许久没有像这般好好看看你了……”太子揉捏着宋君君的手,又捧到自己的唇边,在她白如莲子的手背落下一吻。
“有什么可看的,又不是没见过……”宋君君抽出手来,有些不好意思。
太子攫住她的手,不让她缩回,轻轻笑道:
“君君可是害羞了?夫君与妻子相守,如何害羞?”
“没害羞,你想多了!”宋君君别过头去,心里却欢喜得很。
“今日数了太子妃的俸禄,可还满意?我的俸禄也一并奉上了。算是……还你说的那笔十万两黄金。如何?”太子笑着打趣她。
一言惊醒。
宋君君这才想起,今日是领俸禄的日子,早晨她听文鑫提了一嘴,本想着存进钱庄的,可今日诸事凑到了一起,她倒是把这事儿全给抛到脑后了。
“还没数呢。等明天数了再说!”宋君君躲开太子已经伸过来的脸颊,支起身子笑道:“你还未沐浴呢!去洗澡吧!我就先睡了!”
说罢,她嬉笑着跑回了寝殿。
太子低低地笑着,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待沐浴完毕,宋君君却早已窝在床榻上睡熟了。
太子不忍心打搅她的好梦,只能在她含着笑的唇边落下一吻。
宋君君在迷迷糊糊的睡梦中,嗅得了太子身上熟悉又好闻的熏香,便不自觉地朝那香味靠过去。
后来,困于车马颠沛中的宋君君回想起来,只觉此时平淡却宁静的生活,是一生中难得的安逸与幸福。
次日……
何巧巧如约回府,还没拜见太子妃呢,便被太子妃用先帝诞辰在即抄写佛经的由头,困在了西院。
而太子妃宋君君,则拉着文鑫,带着太子妃的俸禄、还有太子的那一份,去了钱庄存钱。
宋君君查了钱庄的账,若是算上太子的那一份俸禄,最多两年半,十万两黄金便差不多了。
也就是说,最多两年半,不超过三年,她在做完“完成太师愿望”的任务后,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只有三年了吗?似乎三年是如此的短暂。
她看着账目出神,文鑫唤了她好几句,才回过神来。
“怎么了?”
“没什么。我刚刚在问小姐,咱们中午去哪儿吃饭,还是去福满楼吗?”文鑫说。
“不了。逛一逛吧,逛一逛咱们回家吃去。”宋君君有些落寞,带着文鑫出了钱庄,便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
文鑫知道宋君君兴致不高,但却想不到宋君君在为什么伤神,以为她是在担心宋煦明,于是便安慰她道:
“小姐放心好了。我们公子聪慧,此次春试,必能一举夺魁、榜上有名!”
宋君君笑了笑,道:
“不求夺魁,榜上有名便好。我如今是太子妃了,他的名次过高,反而容易成为众矢之的,被众人盯着,半步都不可行差踏错,想想也是累得难受……”
似乎不知不觉间,她,还有宋煦明,都已经慢慢长大了。不能再像从前一般,绕着街巷满京城的跑了。也不能再像少年时一般无拘无束了。
说起来,宋君君本就是以二十岁的年龄,穿越到了四岁的躯体之中,在这荒缪却真实的系统中,又“偷”得了十余年的少年时光。
“偷”来的,总是要还回去的。日子一天天过下去,宋君君心中的患得患失感便愈发强烈。
“文鑫,你今年十四了吧?”宋君君猛然问文鑫。
“是啊小姐,我已经十三了!”文鑫很是骄傲。他一直期盼着长大。长大对于他来说,意味着顶天立地,意味着能有机会回报宋家对他的恩情。
看着眼前的少年,宋君君更加坚定了自己年前的想法——让文鑫以东宫侍从的身份,跟着宋老爹进入军中。
若是他能以军功立世,自然是荣耀的事;若不能,也可在军中历练一番。等再年长一些,她便求太子赐他些田宅,她再给一些铺面,自此有自立的路子,也不必一世居于人之下。
“过些日子,让爹爹带你去禁卫营,你可愿意?”宋君君问道。
文鑫还以为是宋君君不要他了,哭丧着脸。等宋君君解释了,才喜笑颜开,连声应着“好”。
“爹爹去年便看中了你,要教你使枪呢!只是你与我一同进了东宫。我问过慎孤了,他说,东宫可以放些侍从进军营历练。我便想着,你就以东宫侍从的身份跟着爹爹去军营。我知道你愿意跟在我身边无怨无悔,但你也总不能一直跟在我的身边,做一些可有可无的小事儿吧?这样,你能甘心?你还年幼,来日里自有大作为,可不能因一时的不舍,断送了自己的前程。”
宋君君说着,带着文鑫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鸳鸯堂附近。
“前面就是鸳鸯堂了吧?”宋君君顿住脚步。
想着也有多日没有见到梁牡丹了,宋君君便想着去鸳鸯堂寻她。谁知进了门,那鸨母却说,牡丹欢欢喜喜地跟着个贵客走了。
若是她不加“欢欢喜喜”这四个字,宋君君说不定就让她给蒙骗过去了。
“胡说!”宋君君喝道,察觉出鸨母脸上不自在的神情,“牡丹是乐女,卖艺不卖身,如何跟着贵客出去了?”
威逼之下,鸨母没法,这才说出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是有个外地来的客人,在鸳鸯堂一眼便相中了弹琵琶的牡丹,出了重价,定要牡丹陪侍。
牡丹不从。鸨母起初去拦,可几锭亮闪闪的黄金砸下来,她便改口劝上了牡丹。
“那么些金子呢,买她都绰绰有余了!牡丹呐,她就是傻得很,这都不愿……”鸨母谄媚道。
“后来呢?牡丹娶哪儿了?那个人把牡丹带到哪里去了?!”宋君君急得不行,死死揪着鸨母的领子,才忍住落下去的拳头。
“她抵死不从,后来,是兰姨点头应了的……太子妃,客人是给了一大笔银钱给她亲娘的……这可不是我们卖的……”鸨母支支吾吾地,将自己的责任撇得一干二净。
“她亲娘?!”宋君君惊道。
天下有这般母亲,主动发卖自己的女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