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皇家,有没有合离的先例啊?”
“你……”太子听了这话,倒是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如今父皇只是下诏赐婚,离成亲的日子还有半个月呢。你还没嫁进来,就想着要与我合离?宋君君,你就是如此践行你的诺言的?”
太子越说越觉得心里难受。宋煦明还说什么自家妹妹大是大非不含糊,看来他也是护短,看自家妹妹当然什么都是最好的。
“哎呀你看你急什么?我说的不是咱俩!我说的是……”宋君君说着摁住了太子激动的手,压低声音,道:“我说的,是嵘王夫妇……”
“嵘王夫妇?”太子殿下一头雾水,只觉得现在和宋君君说话,愈发让人费解了。
宋君君这思维的跳跃性可太大了。
“咱俩的事儿你放一万个心!我说了要替你挡掉其他借嫁入东宫行不轨之事的人,我就一定会做到。”
宋君君叹了口气,仰头望着马车顶,故作委屈,道:
“唉——可叹我一心一意为你,你却连这点儿信任都不给我。咱俩现在好歹也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呀。”
“什么‘一根绳上的蚂蚱’……”太子有些尴尬,倒真在想,是自己误会、冤枉她了。
唉!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古人诚不我欺。对待太子这样有好几副面孔又有些心软的人,还是“装无辜”的法子好使!
“怎么不是一根绳子上的了?”宋君君坐直了身子,准备开始表演一个心有大义的将军嫡女。
“就说这明面上,皇上赐婚,你我二人中秋之后,即将共结连理,成为夫妻。夫妻,就不说是否同心了,但荣辱总是一体的吧?你看看,这难道还不是一条绳子上的吗?”
太子听着这话,也觉得甚有道理。
“所以啊,你给我信任,我也给你信任。这样才是好盟友啊!”
“好……盟友?”
“对啊,好盟友!”
宋君君仔细观察着太子的微表情,见他眼中的温和多了几分,便知太子已经被她说服了。
于是便趁热打铁,想诱他多说一些嵘王夫妇的事来。
“那这位好盟友,现在你能和我说说,你们皇家是否有合离的先例、嵘王家和你是否有仇吗?”
说着宋君君还不忘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借以佐证自己的一腔赤诚。
“合离嘛,倒也不是没有……”太子也坐直了身子,理了理自己的衣襟,回忆起了陈年往事。
大齐皇室,除了守节知礼的大部分人外,也的确是出现过那么几个逾越礼制视法度于无物的人。
太皇太后的小姑子,已经过世的昭华公主,就曾和自己的驸马产生过矛盾。
矛盾说大不大,就是有人从中挑唆,离间了二人的感情。
宋君君一听,妈呀这太熟了,这个挑唆的人,不会和她是一个脑回路吧?她就是打算这么干,来拆散嵘王夫妇的。
“那……那后来呢?他们合离了吗?”
太子点点头,道:“昭华公主执意合离,太爷爷劝不住这个一直以来张扬任性的亲妹妹,于是只得同意。”
“那……那这不就成功……我是说,那这不就是合离成功了吗?怎么你是这副表情?”宋君君看着太子微微皱着的眉毛,问道。
“合离是成功了,但驸马,和那个挑唆的人,也成功见阎王了。”太子皱眉,也只是觉得驸马和那挑唆的人,罪不至此。
当年,太子的太爷爷性格强势,认为驸马与公主合离后,若再娶别门女子,有损皇家体面。且他听信他人挑唆,实在是愚蠢至极。
于是,便一根白绫,赐了二人全尸。
宋君君一听,下意识地捏了捏自己脖子上的软肉——它太薄了,估计扛不住白绫的强勒。
这做任务可以,送命绝对不行!本来做任务就是为了不送命。
还白绫……用白绫勒死,那多难受啊?还不如五马分尸,痛也就是一瞬呢。
她知道大齐国风开放包容,合离也并不少见,但这和皇家合离就需要用性命做代价,这事儿她可真不能干。
幸好幸好,她还没开始自己的“挑唆计划”,可以及时悬崖勒马,和阎王说几十年后再见了。
“那,如果是感情破裂了呢?”宋君君仍不死心,毕竟,任务没完成,这个世界就会化为齑粉,她也不想这么快就狗带的。
“夫妻二人到最后,我看不惯你、你也看不惯我,那难道还非得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吗?那多憋屈啊?你可别告诉我,你们皇家,每一对儿都和和美美、情意绵绵直到寿终正寝的!这话我可不信!”
“这世上的感情,哪有当真一生一世的呢?我也不是几岁的小孩子了,何必拿这话诓你?”太子摇摇头,这宋君君呀,既稳重又幼稚。
“既然是好盟友,我又何必在这事儿上诓你?皇家贵胄之中,大多也都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也许一开始相处确实和顺守礼,但时间长了,自然会有嫌隙……”
太子说,也有到最后感情不睦的,那这也好办,偌大个宅院,莫不成是只有一间屋子?你住这头,我住那头。若有什么需要夫妻二人出面的事,再遣人去请;若无事,便终日不再见。
“都这样了,还不合离……”宋君君嘟囔的话,太子也听见了。
他小的时候,也曾见过这般貌合神离的夫妇,但合离,并不是两片嘴皮子一碰那么简单的。
“如何合离?”太子道,“他们的背后,是各自的家族门楣。合离,不是夫妇二人的事,而是两个家族的事。”
太子的话里似乎还存了些别的情绪,宋君君听出来了,但却忍下没问。
她隐约记得,皇后和皇上,感情并不亲厚。
太子的这番话,与其说是形容其他高门贵户的夫妻,倒不如说,是形容的先皇后和当今陛下。
“就没有那些闹得特别难堪的吗?”宋君君问。
“也有啊。”太子点点头,“有些人啊,在妻子年华老去之后,便被妙龄女子吸引。抛却从前的海誓山盟,只愿与新人花前月下。那么此时,心气儿高的夫人,便会离家修行,眼不见为净吧。夫人母家强盛的,便带发修行,若是母族败落,直接落发遁入空门,也是有的。”
宋君君听着太子这番言论,又见他言语中对始乱终弃之人的鄙薄,不觉心下微动,这太子,正经起来,也当得起“霁月光风”这几个字了。
“说了这么多,这与梁子襄有什么关系?”太子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宋君君,问她。
“梁……子襄。就是嵘王?”
“对。梁元皓,字子襄,十三岁被册为嵘王。”太子答道。
“子襄……是谁给他取的字?”宋君君又问。
“你这问题好生奇怪。自然是父皇啊。”太子看着宋君君因努力思考而撅起来的小嘴,想不通她心里究竟在盘算些什么。
嵘王字子襄,太子字君复。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宋君君此刻脑补的,是嵘王夫妇的争执。
也许,嵘王妃要的东西,比嵘王能给的,要多得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