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章 冥顽不灵

哗啦——

冷水泼在脸上,何慧姝眸中瞬间清明了几分,愕然地看着面前人:“程大人,你……”

程炎甩了甩手上的水渍,眼底漠然一片,无半点怜香惜玉之情,仿佛眼前不是个声娇体软的美人,而是个满身煞气的敌人:“你既然中了药,我就更不好在此地久留了,何小姐,告辞。”

“程大人且慢!”何慧姝眼尾嫣红,故意放柔了声线,“我一个弱女子,又中了药,还不知道药效发作起来会怎么样,能不能请程大人多留一会儿,确认我安然无虞了,你再离开?”

程炎对这药再熟悉不过,看着她道:“何小姐,你中的不是别的药,而是催情药。我一个男子,留在这里不仅不能帮你,反而会勾起你的药性害了你。”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这种药并不严重,你只要一个人安静地待一会儿,等药性散去,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外人皆道状元郎程炎性情温和,天生一副好脾气,可眼下听他这意思,话里话外都是要将何慧姝一个人扔在这里,他独自离开。

若真是秉性良善之人,知道她的遭遇后一定心生同情,不说要救她于水火,至少也应该关心她的身体状况,保证她的安全。而不是像程炎这样,仿佛她是死是活都不在意,太冷漠无情了。

不管程炎是真君子还是假良善,何慧姝都打定主意要将他留下来,想尽办法拖延时间:“何初泰没说这是什么药,是不是催情药我也不确定,但是……我现在难受得紧,浑身燥热,内里翻江倒海……这地上太硬了,还请程大人扶我到那边的凉亭,我待一会儿,说不定能好些。”

程炎站在原地未动,静静地看着她。

何慧姝轻轻喘息,尾音打着颤儿,柔柔弱弱地望向程炎,一举一动皆带着媚态风情:“……程大人只用将我带到那边凉亭,就可离开。那里离道路近,等我缓过来了我就自己回前院,不会向任何人说起今日之事,程大人尽可放心。”

何慧姝故作怜态,自觉定能引得程炎心生不忍,可半晌过去,意想之中的心软并未到来,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悠远怅然的叹息,听得她心里发慌。

“美人计不成,又来苦肉计,何慧姝,不想你如此冥顽不灵。”

程炎抬头望天,悠悠叹息一声,再次看向她,眼神陡然凌厉起来,冷笑道:“凉亭离道路确实是近,那么明显的位置,从前院过来一眼就能看见。只怕我们刚到那里,你兄长何初泰就会马上带着人来撞破我们的‘奸情’。孤男寡女,共处幽僻,事实如何,还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你方才那般声泪俱下,诉说你过得有多凄苦,目的就是为了勾起我的同情心,让我放松警惕,你好趁机制造与我亲密相处的机会,一口咬定我与你有私情,届时无论我想与不想,都不得不娶你了。”

“为了获取我的信任,甚至不惜编造生母患病的谎言,何慧姝,你为人子女,说这话就不怕天打雷劈吗?你的姨娘知道了她的女儿在外面这样说她,会作何感想?”

何慧姝脸色煞白:“我没有编造……”

姨娘生病是真的,她在茂国公府内的艰难处境也是真的,她是真情流露,并非是刻意表演给他看。不过程炎说得不错,将他哄至凉亭拖延时间,等何初泰来撞破二人“私情”,确实是她的计策。

程炎又道:“还有,你千方百计诱我近你的身,存的是什么心思?是想趁我不备偷我贴身之物,好在外人面前声称是我赠予你的‘定情信物’?还是干脆抓我几道伤痕,诬陷我意图对你用强?证据在身,就算我浑身是嘴,我也说不清楚。”

程炎居高临下睨着她,无情又疏离:“无论是哪一种方法,只要让众人知道你我暧昧,事情就算成了。毕竟,哪个女子会用珍若性命的名声来诬陷他人呢?而且这样一来我理亏在先,我不仅得娶你,还要对何家百依百顺,他们怎么说我就得怎么做。”

程炎猜得很对,何家兄妹计策的第一环就是美人计,但这招只对心性不坚的好色之人管用。对程炎这种温和良善的君子,博其同情才是关键,若能令他心甘情愿地娶何慧姝最好。

若是不能,就趁机窃其贴身之物,或者直接诬他强奸,豁出何慧姝的名声来栽赃他。人们都习惯于同情弱者,即便众人相信程炎是清白的,但为了何慧姝的“下半辈子”,也会对他进行道德绑架,逼他非娶了何慧姝不可。

可惜程炎并没有传言中那般善良,不仅没有同情心泛滥,反而还一直保持谨慎,对何慧姝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半点怜惜都没有,从头到尾只在乎自己的利益。

但凡他稍有心软,他就栽了,可他没有,一丝都没有。

想到何家人的所作所为,程炎心中怒火极盛,表现在面上却是极致的冷静,唯独眸色幽深得怕人:“为了得一个称心如意的女婿,你们何家还真是费尽心思!这般有恃无恐,不就是看准我无依无靠,即便瞧出端倪也只能将委屈往肚里咽,无人为我出头吗?”

“但你们也不想想,今日逼了我,将来等我羽翼丰满,我难道不会报复吗?将个狼崽子引进家门当狗养,可狼终究是狼,利爪还在,尖牙还在,长大了他不会忠心耿耿地为你家看门,而是第一个咬断你们的脖子!”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当初就算再身不由己,但多年之后,面对相濡以沫的妻子和满院儿女,谁能狠心割舍?何慧姝本有把握能在成亲之后慢慢捂热程炎的心,可回想起他方才的表现,那般的冷漠无情,说不定真能亲手致何家倾覆。

思及此,何慧姝不由打了个寒战。

程炎此刻不甘与愤然交织,极大的屈辱感油然而生。他一路走来艰难异常,好不容易一朝及第金榜题名,本以为总算是熬出了头,却不知这只是个开始。

身具才华又无所依靠,犹如小儿抱金招摇过市,只会引人觊觎。有人想要招揽他,有人想要与他结亲,更有甚者如何家一般,利诱不成便要想逼迫,以威势压人。

程炎生性不喜被人掣肘,这些人却妄图折他羽翼,想要控制他为己谋利,可恶,实在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