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个时候的原主实在是太小了，又或者是她的心思一直不够精明，所以并没有察觉到里头的异样，就只是听着小齐景林的话，觉得他家里头管的他也太严了些。
于是小声嘟囔道：“我就不明白了，你每日也不必被逼着读功课，为何连门也不让出？还是说你向来都是在晚上出门，所以白天就不出来了？”
她纯粹是好奇，毕竟自己来的时候都是白天，便以为小齐景林出现在外面的时候，一定就是晚上。
在那时候的原主看来，这个年岁的孩子就应该是在外面玩闹的，而不是像齐景林这样被困在方寸之地。
可是齐景林却并没有隐瞒的意思，反倒是冷冷的哼了一声。
“他们才不会让我出去呢，他们只会变着法儿的让我乖乖听话，甚至都懒得管我。不过我也懒得和他们斗来斗去，就这么待在屋子里头，有什么不好的？”
他说的十分坦荡，可是在原主看来，却是一定不能理解的。
“你都没有见过外头的大好河山，就愿意安安静静待在这儿了？反正我是不愿意的，我这辈子最希望的事情，就是游山玩水，去往皇都生活。”
小小少女仿佛充满了期盼，然而仅仅是这些期盼，都是齐景林从来都没有见过，也从来都不敢瞎想的。
所以那个时候，他也只是轻轻嗤笑了一声。
“外头有什么好？出门反倒是累的慌，我看你这个样子，也不像是游走过很多地方的。”
少女仿佛被戳破了心事一般，没好气的剜了他一眼。
“那我至少比你好，我能爬到树上去摘果子，也可以去山里找草药，还可以下水去摸鱼。我娘说了，等到家里的钱财攒够了，就带我去南疆找我爹。南疆你知道吗？那里可是个好去处，听说山清水秀的，好看的很。”
少女满眼皆是憧憬，看得少年一阵眼热，心中无端就生出了几分羡慕来。
可是那个年岁的少年，总是不愿意承认自己不如旁人，所以此时也只是嘴硬。
“南疆是什么地方，你当真知道吗？那里可是常年战火，怎么可能山清水秀？估计就算有山有水，也早就被夷为平地，又或者是泡着敌人的尸首，早就血流成河，染成了一片地狱的模样。”
原主从小到大，就住在这个村子里头，去到最远的地方，也就是城镇的中心，那还是有一次想去看灯会，缠了母亲许久，才好不容易去了一次。
她哪里会知道别的城池是个什么模样？她所知晓的南疆，也就只是母亲为她编撰的谎言。
所以当天晚上，原主回去的时候，就因为这件事情跟母亲大吵了一架。
母亲哭的很伤心，却无法给她任何承诺，也无法给她任何解释，她问母亲为何不能去找父亲，母亲依旧是不回答，只是眼泪流的更凶。
原主那个时候就知道，当母亲哭泣的时候，有很多道理都是和她讲不清楚的，偏偏原主还不擅长讲道理，所以除了沉默，她也就只能将这些事情都埋在心底，然后第二日说给齐景林听。
“你说，村子外头的天，究竟是什么样呢？”有一日，原主问齐景林。
她实在是不够机灵，那时候的情商，甚至都不足以让她明白过来，问一个连门都不能出的孩子这个问题，究竟是有多不合时宜。
然而齐景林都懒得跟她争辩了，就只是说了一句“不知道”。
“那咱们哪日去看看吧？我觉得你很聪明，你一定认路很厉害。我就不信，在村子里头我都时常迷路，还得让母亲派人来找我回去。”
齐景林骂了句“傻子”，到底还是低下了目光。
“我才出不去呢，那些人巴不得我天天就坐在这儿，坐成了一具枯骨，也让他们省点心。我估计是没有出去的时候了。”
后半句，他说的实在是小声，似乎只是自己的呢喃。
然而原主却听出来了，只是十分气愤的掐着腰，张口就准备往里头骂去。
只是到底记得齐景林说过，他不好闹出太大的动静，让里头的那些人为难，说不定还要给他穿小鞋，所以也就只能小声的骂。
“一群大人欺负一个小孩子算什么本事？他们就是日子过的太清闲了，所以才会生出那么多恶毒心肠来！你若是在我家里，我一定到处带你闲逛，绝对不会让你有困在家里的时候！”
或许还从来都没有过被抱不平这种事情，所以小齐景林微微一愣，到最后竟然是笑开了。
“你难道就不觉得，或许是我犯了什么错误，所以才会被困在这儿？”他问道。
然而原主却是歪了歪头，几乎发自于本能的问道：“你能有什么错？你长的那么好看，家里头就该宠着你才对，为什么要这么对你？”
那个时候的齐景林，或许从来都没有被这么坚定的认可过，哪怕对方的认可，只是对于他容貌最浅显的印象。
可即便如此，也在他心里深深的烙下了一个印记，即便已经过了十几年，也终究忘不掉。
记忆到此处戛然而止，所有的一切飞速掠过，也不过只是一句话的时间。
江语棠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听见齐景林继续说道。
“那个时候，我以为自己的出生，就是一个错误，所以我不愿意反抗，也不愿意去争夺那些本该属于我的东西。是你点醒了我，让我知道，我还有别的选择。”
江语棠听了这话，再联合起来之前的记忆，其实心中多多少少是有些动容了。
但是在她看来，错了就是错了，没有任何的道理可讲，在齐景林做下那么多恶事的时候，就该知道，一切都会变化成另外的样子。
所以哪怕是此时，已经知道了那过往的一切，江语棠也无法实实在在的同情齐景林。
所以他十分冷静地说道：“即便你与我说了那么多，我也大致回忆起了当年的事情，可若问我此时对你的态度，却依旧一如既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