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浓虽不知她为何突然提起烤鸭,但主子吩咐,就没有不从的道理。
她应了一声,将东西放下,这便离开。
而听见晚浓走远的脚步声,江语棠松了口气,才问向身后的人,“烤鸭店就在不远,他很快就会回来,你想做什么不妨直说。”
她的语气还算冷静,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手心已经全是汗水。
毕竟支开晚浓,只是不想对方反应过激,把身后人激怒,可她害怕也是真的。
然而身后的人似乎比她还要恐惧,握着刀的手甚至在微微颤抖,让她也不太敢动作。
车厢之中的气氛一下子凝滞起来,最后还是江语棠打破了沉默。
“我知道你也不敢杀人,只是一时冲动,你放心,我不会找人抓你。”
那把刀离她终于远了些,她刚想要转手将人擒拿,却听见女子小声的呜咽。
心弦一时松动,她没有动手,而是劝道:“听你声音应当年纪不大,往后还有大把美好的人生,别为了一时冲动,葬送自己的将来。”
女子吸了吸鼻子,似是在强忍着眼泪。
她不由轻叹,递过去一方帕子。虽没有说话,却也代表着无声的安慰。
女子一下破防,
刀子掉落在地,捂着脸哭了起来。
“王妃娘娘对不起,婢子是真没想到是您的车驾,婢子是真的迫不得已.......”
一连两个“真的”,足可见道歉的诚心。
她原本是有些生气的,可此时却气不起来,而是有些惊讶,“你认得我?”
女子胡乱点了点头,抬起头来,是一张清秀可人的面庞。
她觉得有些熟悉,可触及那张脸上被施虐过的痕迹,一时也没想太多,先给她上药。
等药涂好,她也想起了对方的身份。
“你是风雅馆的人?”她问。
女子显然有些震惊,“娘娘认得婢子?”
“先前跟兰英打听过风雅馆的人,你的画像也在其中。你是叫芳莹吧。”
芳莹眼眶更红,羞愧地低下头去,“娘娘诚心诚意帮忙,婢子却还对娘娘如此不敬......”
“旁的不说,你先告诉我,你为何在这儿。”江语棠打断。
“婢子被京兆府以一千两卖给了礼部侍郎赵宾,原本是打算年后交易,可赵宾怕五皇子殿下追查,便让他们先把婢子送去给他尝尝鲜。”
“婢子受尽他凌辱,便从后门逃了,可实在浑身是伤走不快,被他们追
上,不得已才闯进了娘娘的车驾,想避一避。”
说着还撩开自己的袖子,露出里头触目惊心的伤痕。
芳莹身上的味道并不好闻,是一种事后的腥膻味,可见除了能露出来的这点伤,她显然受到了更大的伤害。
江语棠只觉心中火起,巴不得那些草菅人命的官差尽早下地狱。
可她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只能拿出身上仅存的十几两,放在她手中。
“京兆府是偷偷放你出来的,暂时还不敢大张旗鼓地发海捕文书。你拿着这些钱,找个商队离开皇都。”
“可是娘娘.......”
“听我的,你要还想活命,就先离开。其余人我会想办法。”
芳莹似是想说什么,可外头却传来了脚步声,她只能闭嘴。
“马车里头的人下来,接受检查!”
是京兆府的官差!
芳莹吓得直哆嗦,手中又抓住了刀,战战兢兢。
江语棠此时的火气也不小,猛的掀开车帘,朝外瞪去。
“京兆府的人一个个的都不长眼睛是不是?谁的车驾都敢拦,是不是不想活了!”
此言一出,外头的人便被镇住。
可一瞧是她,又有几分轻视。
“今日就算是王爷在这儿
,也得配合调查,王妃娘娘还是少费口舌,赶紧下来的好。”
“行,今儿个我下来,你们若是查不出什么,就给我等着!”
她作势就要下车。
前几日去大牢,秦礼为她处罚了不少人,这事儿显然也有不少人知道。
再加上她如此坦荡,京兆府的人倒有些不敢了。
“娘娘对王爷情深义重,想必不会做对王爷不利的事情,我们信娘娘,便不打扰了。”
这话摆明是在威胁。
但她到底是松了一口气,嫌恶地关上车帘。
恰逢此时晚浓回来,她吩咐道:“去码头,我想买点新鲜的海产。”
“可是娘娘,车夫还没回来呢。”
“你不是会驾马?跟我去一趟,回去少不了你的红包。”
晚浓高兴应下,毫不怀疑地带她去了西码头。
于是等到达目的地,看见一个陌生女子从马车上下来时,晚浓才瞪大了一双杏眼。
“这......这......”
“回去再与你说,”江语棠顾不上晚浓的惊讶,嘱托芳莹,“现在走还来得及,天高海阔,只要离开皇都,总有你能活下去的地方。”
芳莹满眼泪水,感激地跪下给她磕了个头。
起来时,却
问道:“那我娘他们呢?”
“他们都卖了你,你还管他们作甚?”
“婢子是想问,他们会如何?赵宾会如何?”
拿父母与才凌辱过自己的仇人放在一起,足可见心中的痛恨。
江语棠并不觉得芳莹这么想有错,可她无法给出承诺。
因为买卖自己的儿女,在穷人家里已是常态,无人会管;而不管是赵宾这个礼部侍郎、还是京兆府的那些人,她都不能确定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可以撼动他们。
所以她只是说道:“你别想太多,如今最重要的,就是保全自己。你的人生还很长,好好活着,才能看见他们的报应。”
芳莹知晓她是善意的,也很想回应她一个笑。
可嘴角扯到一半,却怎么也无法再提起。
无论是身上的痛苦,还是心中的愤恨,都让芳莹无法释怀。她甚至想过死,可她还没有看见那些人的报应。
她不甘心。
“那婢子先走了,多谢娘娘的善意。如此恩情,婢子来世再报。”
江语棠觉得她的状态很奇怪,但见她上了船,似乎急于离开这个伤心地,却也没有多想。
殊不知二人前脚刚走,后脚船上就有人惊呼。
“有人跳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