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店内沙发上等待的秦屿司,下意识抬起头。
站在几步远外的少女,长发披散,一袭天青色的素雅吊带长裙,流闪着光泽的绸缎面料,与她裸露出的如玉肌肤相映成辉。
没有帽子的遮挡,那张精致的小脸在暖黄色的灯光下,覆上朦胧柔和的光晕。
宛若误入这世间的仙子。
秦屿司的喉结莫名滚动了一下:“好看。”
“秦医生是在说我,还是在说裙子吖?”
鹿茶故意俯身靠近,捉弄着秦屿司。
不小心扫见少女胸前泄露的一点春光,秦屿司瞬间别开了头,声音冷硬:
“裙子。”
可他隐藏在碎发下的双耳,却泛起了绯色。
“这样啊——”鹿茶坏心地朝秦屿司的耳畔吹了一口热气。
亲眼看着男人的脖间,也透出淡淡的红意,她意味深长道:
“听说撒谎的人,脸会变红哦。”
秦屿司难得视线闪躲,倏地看到周围的店员,目光惊艳地望着少女。
他的心中无端升腾起烦躁。
像是自己一直在照顾的小流浪猫,突然多了一个路人过来喂食,还夸他的小猫可爱。
秦屿司眸光冷凝,本想把帽子重新给鹿茶戴上,隐藏起少女,却在拿起帽子后犹豫了。
陶鹿茶买的东西,色彩都很鲜艳,代表她不喜欢深色。
尤其,她很喜欢漂亮的小裙子。
须臾。
秦屿司将帽子放进了购物袋里,不经意地提起:
“楼上有餐厅,要上去休息一会吗?”
他记得,陶鹿茶喜欢美食。
出乎意料,鹿茶拒绝了:
“我们去别的地方逛逛叭。”
刚才逛街的时候,她除了买衣服首饰,还买了很多小吃,已经吃不下东西了。
秦屿司点头同意。
只要离开这里,就可以。
然而,当看见鹿茶转过身的背部,秦屿司刹那怔住。
裙子是露背的款式。
不仅很好地展现出少女白皙光滑的美背,还交叉着几根细细的丝带。
秦屿司抿了抿唇。
他不知道,裙子有这种设计。
见鹿茶离开商店,秦屿司快速结账,跟在她的后面,以身体挡住了那抹羊脂玉般的白色。
犹如守护在大小姐身边的保镖,时不时用凌厉森寒的眼神,逼退路人投射的过来的视线。
没注意到秦屿司的小动作,鹿茶悠闲地走出商场,光线忽然变暗。
“?”
她疑惑地仰起小脸。
头顶的上方是一把纯白的遮阳伞。
伞柄还挂着标签,显然是男人刚买的。
秦屿司漫不经心地开口:
“如果你被晒伤,到时候回研究所无法解释。”
鹿茶默默竖起大拇指。
大反派够贴心吖!
殊不知,秦屿司在她转过头后,微微倾斜伞面,顺便遮住她的后背。
完全用伞将小姑娘藏起,让别人连脸都看不到。
秦屿司紧蹙的眉头终于舒展,却在下一秒,再度皱起。
只因鹿茶去的方向,是商场对面的游乐场。
他不自觉地攥紧伞柄,指尖轻微泛白。
脑海里快速地闪过,幼年时在游乐场里发生的那一切。
理应承载幸福欢笑的乐园,却是他噩梦开始的地方。
秦屿司仿若失去灵魂的提线木偶,麻木的被买好票的鹿茶,拉进游乐场里。
“秦医生,你要坐旋转木马嘛?”
“不......”秦屿司近乎是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这个字。
“那你坐在这边的长椅上等我,好不好?”
秦屿司僵硬的坐下,耳边嘈杂的声音,已经让他逐渐听不清少女的话语。
“我玩完就会回来找你。”
鹿茶顺势抬手揉了揉秦屿司的头发。
一缕只有她能看见的银光,悄悄落在男人的身上。
今天的妖力又要没了。
嘤!
秦屿司木讷地望着少女远去。
即使这座游乐场,不是秦母带他所去的那座,但他依旧紧绷着神经,不能放松下来。
却在这时,刺耳兴奋的喊叫声,此起彼伏地响起。
秦屿司条件反射地看去,呼吸一窒。
远处的翻滚过山车,像是一条巨大恐怖的深红蜈蚣,在轨道上猛烈攀爬。
恍惚间,他回到自己被秦母强行命令,陪弟弟坐过山车的那一天。
那种强大的离心力而产生的失重感,让本就恐高的他,心脏狂跳,全身的血管,仿佛在那一刻裂开。
他因为惊吓过度,导致昏迷。
却在醒来后,面对的不是母亲的关心,而是失控的斥责:
“你为什么不跟我说你恐高?!”
“都是因为你!我才会弄丢你的弟弟!”
明明,他跟母亲说了,自己害怕。
可母亲说:“多坐坐就不会恐高了,你弟弟一个人玩过山车我不放心。”
“等会结束,妈妈带你们去买棉花糖。”
为什么,要把所有的错,都推到他的头上呢?
秦屿司死死地咬紧牙关,耳边不停地回荡着秦母这些年的咒骂:
“怎么当初丢的人不是你?!”
“你还有什么脸吃饭?!连你弟弟都找不到!你这个废物!”
“不能带你弟弟回家,你就去死吧!”
秦屿司克制不住的颤栗。
那是幼年时期对秦母残留的恐惧。
沁骨的绝望顺着背脊攀上秦屿司的脖颈,似要拉他坠向无底的深渊。
是啊。
他死了,母亲就会开心了。
突然秦屿司眼前的世界急速塌陷,景物褪去了所有鲜艳的色彩,却在下一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如初。
秦屿司茫然地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