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这场无聊的酒局在“杯中酒”这三个字后潦草离场,所有人喝的都是五迷三道的,路天成走在队伍的最后面。
“老路,你怎么来的?”男人挺着肚子说道。
叔叔笑呵呵道:“走着来的,正好散散步。”
“喝了酒就别走着回家了,我公司给我配了一辆车,埃尔法,我找了一个司机,我送你。”男人大声说道,不知道是酒后的关心,还是若有其是的显摆。
叔叔连忙摆手拒绝道:“不了不了,很久都没有遛弯了,正好散散酒。”
正当众人准备分手之际,一辆越野摩托朝着众人迎面而来。
还未等众人开口,顾佳便脱下头盔,对着人群说道:“谁叫路天成?”
一脸懵逼的路天成小心翼翼伸出头来说道:“你是?”
“我叫顾佳,是你在公司的前辈,夏主任有事,安排我来接你,东西都准备好了吗?”顾佳开门见山的说道。
“我还没来得及收拾...”路天成摇头说道。
“那不要紧,到了公司再买新的,你的护照学院给你处理好了,一会儿上飞机给你。”顾佳就像一个女土豪,简单明了地安排这一切。
“公司?你们是干啥的?”婶婶紧张地说道。
顾佳解释道:“怎么?你还没和家里解释?那我来说吧,路天成是全球通跨国公司的实习生,我是她学姐,这次是来接他入职的,飞机在机场等他呢。”
正当叔叔还想说的话时候,一旁的男人忽然想到了什么,自己呢喃道:“全球通跨国公司...这个名字好熟悉,好像在哪见到过,可是又想不起来。”
忽然之间一张电子合同从男人脑海中一闪而过,那一份写着收购合同的最后,扣的好像就是这个公司的章...
“你好,我是全球通跨国公司下属咱们当地私人室外运动场的经理,我叫马博...”男人挺着肚子气势汹涌道。
结果顾佳理都没理,似乎对这位新任经理的自我介绍丝毫不以为意,其实倒也不是顾佳骄傲,主要是公司每年在全世界各地收购企业几百上千家,这种小到不能再小的企业甚至在公司公告栏的末尾都没有一席之地。
“路天成,给你五分钟,我在路口等你。”
顾佳的话语听起来更像是一种命令,一种不置可否的命令。
摩托车扬长而去,只留下了发呆了路天成一行人。
“天成这是怎么回事?”叔叔不可思议地说道,众目睽睽之下抢夺婴幼儿的案件时有发生,可是抢夺十八岁青少年的事情却是骇人听闻。
路天成尴尬地挠了挠脑袋说道:“叔叔,这件事情有点复杂,我怕三言两语说不清楚。”
“说不清楚你就慢慢说,什么工作还要出国?不知道现在很多诈骗分子都喜欢坑害普通老百姓吗?”这是路天成第一次看到叔叔这么威严的说话,这种关心虽然强横,却是让路天成感觉到了心中一丝暖意。
可是路天成却不知道如何和叔叔解释,虽然这不是他第一次欺骗叔叔,可是却使他从内心之中第一次有负罪感,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和叔叔解释,自己去拯救世界?去和那个号称什么炽天使,堕天使的邪恶组织进行搏斗?再不然去国外送快递?
可是这些理由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先不说叔叔他们会不会相信世界上有没有邪教组织,在他们的印象中最大的邪教组织也无外乎FLG等骇人听闻的异教徒,就单单说有些靠谱的送快递,叔叔一定会劝解道,国内快递业这么繁忙,你为什么不留下来添砖加瓦呢?
无数的思绪在路天成脑海中互相打闹起来,这样做最后的结果就是路天成支支吾吾半天没有说话。
“你别说了,我们不同意,你要出点什么事情,我没办法和你爸妈交代。”就连平常经常欺负路天成的婶婶也帮腔道:“等我们死了还等着你哭坟呢!”
接着两杯酒下肚,马博也信誓旦旦地说道:“这个你们放心,全球通跨国公司还是很有影响力。”
“老马你不知道,这孩子爸妈走得早,我可不能让他一个人出远门啊。”叔叔有些担心:“金窝窝银窝窝不如家里的草窝窝。”
“叔叔,婶婶,我必须要去。”
就在争吵中,路天成突然发话,态度坚决得就连自家婶婶也从来没有见到过。
一阵凉风袭来,所有人都打了一个寒蝉。
“路天成,你...”婶婶还想劝解,可是这一次却被叔叔拦了下来。
叔叔从怀里掏出一根香烟,猛吸一口气,一个很大很漂亮的烟圈吐了出来。
路天成被叔叔拉到一边,两个前半辈子一直在交集的两个男人此时此刻却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路天成紧张地看了看手表,叔叔则劝解道:“没关系,还有两分钟呢。”
“叔叔...”路天成欲言又止。
叔叔微微一笑,从口袋中掏出了那一盒双喜牌香烟,那是路天成给他买的,三天的时间,路天成抽了十八根,算上刚才自己点燃的那一根,现在还剩下最后一根。
“我爸爸,也就是你爷爷,是一个庄稼汉,老老实实干了一辈子,他读的书不多,也没说出过很多有哲理的话,唯一一次就是我去外地求学的时候,你奶奶总怕我一去不回来,也是极力的阻止我去,那天也是这个时候,他说了让我一辈子最为铭记的一句话。”叔叔缓缓说道。
“什么话?”路天成询问道。
“嘿嘿,你爷爷说一个大老爷们坐在那里不停地抽烟,就像是傻了一样,那么等他抽完最后一口烟的时候,可能人生中的一件最大的事情就这么决定了。”叔叔傻呵呵地笑道。
“看不出来啊,爷爷竟然还是哲学家!”路天成夸奖道。
叔叔没有说话,而是将最后一根烟塞到了路天成手中。
路天成有模有样地学着叔叔的样子猛地吸了一口气,一股刺激的气体直冲天灵感,辛辣的感觉让路天成不由得剧烈咳嗽起来。
叔叔说得没错,这种感觉让路天成精神起来,眼神之中也浮现过了很多过往。
“做好决定了?”叔叔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高仿手表说道。
“嗯!”路天成肯定道。
“那就别抽了,小小年纪抽烟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叔叔拿过路天成手上一直燃烧的烟头说道:“这烟你不抽它是会慢慢熄灭的,人生的路也是一样,不管什么道路,你只有走才能认识到一些事物。”
“谢谢叔叔。”路天成诚恳道。
“谢什么?其实我想了想出国也没什么不好。”叔叔似乎明白了路天成的答案,语重心长地说道:“出了国那边可就没人能够帮到你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路天成没有说完,其实他是想说没心没肺。
“你什么?我告诉你可是咱们老路家的独苗,咱们老路家祖上可是很风光的!”叔叔大气道。
这是家里这点事情,路天成从小就听叔叔念叨过很多次,大概就是明代的时候路家出过一任县令,那可是相当于现在的县长,叔叔每次遇到挫折的时候都会这么安慰自己,这也是他能够拿出手的最好底气,在叔叔眼中,他们路家可是名门之后,就连爷爷混得连饭都吃不饱,叔叔也觉得只是家道中落。
叔叔犹豫了几秒,还是义无反顾摘下了自己手腕上的手表,塞到路天成手里说道:“实在混不下去了就回来,家里怎么也能有你一口饭吃。”
可能是男人之间的感情表达只是这么简单,只是抽根烟的功夫两个人便决定好了一切。
没有多余的感情表达,也没有难舍难分,更没有抹泪痛苦,只有一句轻飘飘的话。
路边的顾佳也等到了路天成。
“你迟到了。”顾佳询问道。
路天成悻悻道:“不好意思,学姐。”
顾佳看了看路天成的脸上有几分伤感,眼角更是还有几分泪痕。
“算了,就当是你的新手保护器吧,上车。”顾佳平淡的说道。
摩托车排气管发出一阵轰鸣,地上的尘土也是随之飞扬,摩托车一路奔驰,只留下了一个背影。
叔叔这边也是告别了马博,看着空荡荡的手腕,婶婶揪心地说道:“你说去那么远的地方,这孩子行不行,你这么大的人了也不知道拦一下。”
“你心硬了大半辈子了,怎么到了这个时候软下来了。”叔叔轻叹一口气说道。
“你以为我天生心硬啊,这孩子从小就老实,到了社会上怎么得了,你这个当叔叔的一点都不尽责。”婶婶发牢骚地说道。
路婉紧紧拽着叔叔的衣角好奇道:“爸爸,哥哥去哪了?”
“你哥哥去国外赚钱了。”
“你妈妈怎么看起来不高兴?”
“不知道,女人都这样。”
“那我以后嫁人的时候你也会这样吗?”
叔叔沉默了,举起路婉说道:“到时候再说吧。”
“爸爸,你的手表呢?”
“送给你哥哥了。”
“那不是你最喜欢的手表吗?”
“你哥哥也是我最喜欢的孩子。”叔叔看了一眼路婉渴望的眼神说道:“之一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