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此景,公输墨再是个傻子,他也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情况了。
他之所以还处在巨大的震惊中,说不出话来,只因,眼前墨祖的境况,与他此前日日幻想过的盛景,实在是太过天差地别。
他以为的墨祖,那自是仙风道骨,立身于巍峨机甲之巅,俾睨众生。
他心中的墨祖,那自是左手神规,右手墨矩,脚下还踩着各种神奇机关……
他听见的墨祖之声,当是其穿梭在器械之间,或凝神苦思,或以手造物,因无暇听外界风雨,故以巨大机器轰鸣声作为应答。
结果……
就这?
你们的意思,好像都认为,就这个躺在地上的破烂机甲,连喘口气都像是要散架的东西,竟然充当了墨祖的躯壳。
可我不信!
就凭它,也配做伟大墨祖的躯壳?!
他对面那具躺在地上的古老机甲,似是想给他足够的时间去消化,并未开口说话,反而是主动敛起声息,使那巨大的机器轰鸣声,渐渐变小、平息下来。
公输墨震惊过后,也收敛心神,转头用充满质疑的眼神,盯着萧东兮,他有十万个为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只在心里掀波澜:你叫我们来此,难道就是为了告诉大家,墨祖活到如今,啥事也没干,净躺在这儿,给你家看大门了?!
北域雪原这座雄城,不是墨祖盖的?
大战天问的那些机甲,也不是墨祖所造??
还有,降伏天问的那些阵法、机关,也非墨祖所为???
对于公输墨的震惊,以及会产生的十万个为什么,萧东兮早有准备,她笑着点头:“本村长早与你说过,墨祖他老人家本就没与大家说过几句话,他只喜欢听大家唠嗑。”
“你现在有什么想说的,但说无妨,他爱听着呢!”
当着墨祖的面,萧东兮还是给了他几分面子,没有去直呼“老东西”,而是改口称了“老人家”。
听了萧东兮的话,那具古老机甲也没有起身的意思,只是胸膛起伏着,又发出了巨大的机器轰鸣声,对她的意思,表示认同。
“墨祖他的躯体……”老头小花倒是抢先开了口。
“如你所见!”萧东兮指着那具古老机甲,“抵不住万年的岁月侵蚀,没了。”
“幸好,它还有一群追随者,肯为他打造躯壳。”
“当然,对它来说,人生最幸运的事,便是遇上本村长,给了它这个天才的创意。”
为了配合萧东兮的嘚瑟,那具古老机甲动了动手指,轻敲地面,表示对她的赞许。
萧东兮忍不住侧头,对着它小声道:“您老人家悠着点,动一动,很贵的!”
那具古老机甲并不否认这一点,它还就真的不动了,连胸膛的起伏,也慢了下来。
公输墨这才抢出他的一连串问题:“你是说,墨祖这万年活下来,没有神通盖世不说,还弄的连身体都没了?”
“还有,他也没去夺舍,就直接听你的,住进了这么个破东西里!”
公输墨的话,竟然令到墨祖都险些破了防,它那刚刚因萧东兮之言,渐渐平息的胸膛,又开始剧烈起伏起来,发出巨大的机器轰鸣声,似是表达对他的不满。
萧东兮笑了,自己在蓝星读了那么多玄幻小说,尚且不会以为,在不修仙的情况下,那些活得越久的人,就越是神通广大。
一个人,他要对抗自然衰老、对抗生理生命,去斗天斗地斗人,独对万古侵蚀,能活着,就很不容易了好吗?
若是人人都可以不付代价的活上万年,此园歌大陆,真的会有你们这些后辈的立锥之地么……
你公输墨要追逐偶像,超越偶像,想屁吃去吧你!
偶像既然永远都不会死,那干嘛还要培养接班人,肯收下你,让你打工到死就不错了。
“这具躯壳,可不是破东西!”萧东兮是和公输墨说,脸却是对着墨祖,想让它平静下来。
关键是,别乱动,给她省点资源!
听到萧东兮开口,那具古老机甲就真的又恢复平静了——看来,墨祖最在意的,是公输墨说它是破东西。
萧东兮这才冲它笑笑,又回过头对公输墨说:“此甲,乃墨祖历万年所做,为鲁班一号!”
鲁班一号?!
萧东兮的这句话,信息量极大,将在场众人均给冲击得七荤八素。
除了小丫头,她对公输与墨的历史纠葛并不太了解,只是单纯很喜欢这个名字。
她趁无人理她,已是主动走上前去,要近距离好好摸上一摸。
此前,那个臭屁萧断,拽得跟个二五八万似的,把他们的机甲看得比命还重,碰都不给小丫头碰一下。
这也是害得小丫头在城中倍感无趣的重要原因,直接导致小丫头更加不喜欢萧断了。
现在有机会,她还不得好好感受感受!
反正,看眼下这情况,村长肯定是还要有一番分说,距带她进到门后,去拿许她的“大玩具”,还早着呢。
其他人,确实是真顾不上小丫头了。
道门马小怜,还有老头小花,他们自是没有想到,这墨祖的杰作,竟会以他的死对头公输班的名号,来命名。
这是否意味着,公输与墨,在万年历史纠葛中,已完成了事实上的融合。
或者说,公输班一脉,极有可能是为墨祖付出了巨大代价,才会令到墨祖如此作为。
这个代价,很有可能是族灭。
这就难怪,公输墨这一支,只得在园歌大陆苦苦求存,无能恢复公输家的荣光。
而公输墨,则似被五雷轰顶,他直到此刻,才全心神地投入到那具古老机甲上来——刚刚实在是他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忽略了公输家与墨家,最重要的东西。
他全速运转起公输家的功法,全神贯注地看着“鲁班一号”,用心去感受它。
“好……孩……子……”这是墨祖今天说的第一句话,用他那破机器一般的“嗓子”。
被这比巨大机器轰鸣声,还要更加刺耳的声音,入耳,公输墨如遭雷击,竟是散去一身功法,直接跪倒于地。
萧东兮却不干了:“你个老东西!”
“平日里叫我小东西也就算了,凭啥,叫他做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