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个家里出来的两个女儿,怎么性子天差地别,尤其是在这些小事上,对比鲜明,哪像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人!”
“沈家这对父母本质上也不坏,就是淳朴憨厚的老实人,只不过有些偏心,怎么就养出来沈月蓉这么个毒瘤?”
人群中有个面目威严的老者轻哼一声,讽刺道:“我看这沈月蓉天性就坏,又被家人溺爱,没吃过苦头,会养歪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所谓养不教父之过,当父母的要承担大部分责任。”
说话间这老者朝沈瑜白瞥去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沈瑜白目光看似专注,盯着光幕,并未受周遭议论之声的影响。
唯有他垂在身侧的手,控制不住地轻颤两下,出卖了他此刻真正的情绪。
林阳知道自家师兄现在恐怕有些难堪。
林阳幽幽叹息一声,换做是他,自己眼中一直乖巧听话的妹妹忽然变成了一个自私自利、心机深沉的恶人,情绪恐怕早就崩溃,根本无法接受事实。
光幕上画面一转。
烈日当空,空气之中一层层热浪席卷而来,大地被炙烤,地面龟裂,田里的庄稼因为炎热缺水恹恹欲绝。
远处的天空忽然黑压压一片,密密麻麻,朝着村落逼近。
“那是什么鬼东西?难道是魔教在搞鬼,他们竟然对普通人的村子下手!?”
“不,不对,那恐怕是……”
沈瑜白抿唇,缓缓道出答案:“是虫灾。”
所谓旱极而蝗,在长久的干热、干旱环境下,就会滋生许多虫害,蝗灾更是其中“佼佼者”,令庄稼人望而生畏。
“那一年收成本就不好,虫灾出现后,家里更是揭不开锅……”
伴随着沈瑜白苦涩的声音,众人的情绪也情不自禁被带入了那个难捱的荒年之中。
那时候村子里又是旱灾又是虫害,沈父、沈母拼了命的劳作,最后的收成却还是不尽人意,能吃上一顿野菜糊糊已经是那个时候最好的食物。
要想不饿肚子,一家人只能去村子外面换吃的,为此沈父沈母只好去镇上做帮工,干苦力活,往往一天下来,都不够一个人填饱肚子,日子非常拮据。
为了不让沈瑜白和沈月蓉兄妹挨饿,沈家父母只能把自己那份腾出来,留给儿女两人。
即便如此,剩下的食物还不够沈月蓉一个人吃饱。
“这些东西连狗都不会吃,居然还让我吃!”
背着一家子,沈月蓉生气地摔了碗,把这个年头能救命的食物全给糟蹋了。
在光幕外的沈瑜白看见这一幕,气得太阳穴直突突。
这是爹娘宁愿自己挨饿也要分给沈月蓉吃的食物,她竟然、竟然就这么倒掉!
饶是沈瑜白一直为沈月蓉开脱,现在也觉得她做法实在过分。
这天沈父在外干活,路上忽然看见有一户人家出价二两银子买女儿。
他沉默地站了许久,又沉默地回到家。
晚上,他同沈母说起这件事。
“当家的,你想卖掉月蓉?!我不允许!”沈母微微拔高音量,第一反应便是拒绝。
沈父抽了一大口旱烟,过了好一会儿,才沙哑着嗓子开口:“不是月蓉,我说的是……那孩子。”
沈母一怔,随即明白过来。
这回她并没有迟疑太久,“月溪啊……她、她做了那么多坏事,我们已经对她仁至义尽,现在也的确是该让她为我们分担的时候,也算报答我们的养育之恩。”
这话的确起到了一定自我安慰的作用,从最开始的犹豫,到最后,沈母狠下心拍案,“明天我们就去找月溪,要是晚了那户人家买到了合适的小姑娘当女儿,我们就没机会了,毕竟现在天灾人祸,谁也不能保证别家不卖女儿。”
第二日,沈父沈母二人果真找到沈月溪。
“爹?娘?你们怎么来了!”
沈月溪看到来人,眼眶霎时便红了,她以为爹娘终于愿意见自己。
自打她为沈月蓉顶罪关进大牢,爹娘就再也没有主动来见过她。
对上沈月溪这双清澈中盛满感动的双眼,沈母一时间竟有些不敢直视,心底涌上一种惊惶不安的感觉。
沈月溪到底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又怎么可能对沈月溪毫无感情可言。
只是沈月溪一直以来做了那么多错事,甚至险些害死他们全家……
想到这里,沈母软化的心又重新变得冷硬。
她竟是直接朝沈月溪跪下。
“娘,你这是干什么,你快起来啊!”
沈月溪拉不动沈母,只好跟着跪下,“娘,我求您,您快起来吧!”
“娘也求你,你发一回善心,帮帮我们家吧!”
沈母痛哭流涕,苦苦哀求沈月溪。
“娘,您要我做什么,直接说就是,不要这样,求您了!”
“好,既然这样,那你就跟我们走!”沈母起身拉着沈月溪就朝外走。
“可是娘,我的活还没有……”做完。
沈月溪的话来不及说完,沈父沈母二人也不打算听,只是沉默无言地将人带到一处宅子前。
刘员外家里打算买女儿,沈月溪在镇上有所耳闻,自己忽然被爹娘带来此处,一股前所未有的害怕涌上心头。
“爹、娘,你们为什么要来这里?我们、我们回去好不好?”
说话间,沈月溪嘴唇止不住颤抖,险些连完整的话都无法说出。
“月溪,刘员外愿意花二两银子买下你,拿到这些钱,我们家就不用忍饥挨饿,至少可以撑过这小半年时间。”
沈母说话的时候瞥过眼去,不忍和沈月溪对视。
她的话如一声惊雷轰隆在沈月溪头顶炸响。
爹娘真的要把他给卖掉……
意识到这一点的沈月溪心痛如绞,眼眶中蓄满了水光,强忍着不让泪珠滚落。
直到终于忍不住,眼泪扑簌簌流下,打湿她的脸颊,流下两道泪痕,“娘,我求你们,不要卖掉我好不好,我会努力帮家里干活的,我也不需要吃的穿的,我只是想做你们的女儿,我不想……不想被卖掉。”
沈月溪一边说,一边跪在爹娘面前磕头。
她的额头磕破,脑门上血肉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