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有三件套,杀猪菜也有三件灵魂。
第一当然是酸菜!
没了这口酸爽,这一道菜直接失去了东北的灵魂,成水煮肉了。
第二,则是白肉。
小叶围着锅灶转来转去的时候,还好奇呢。
“唐哥,你这吃全猪,和吃全羊的时候不太一样哦?”
“那会不是又是炒又是烤,整了好多道菜,这好像大部分都是煮的?”
“对,”唐磊抹了把汗,解释道。
“其实最一开始的杀猪菜没那么阔绰,家家户户杀完猪,好肉还要留着吃。”
“所以把下水,边角料和酸菜一起烩煮成一锅,也算热热闹闹。”
主要就以煮白肉为主,吃的是一种猪大骨,皮肉连带着内脏一起烩出来的,复合式的鲜美浓香。
但光吃白肉,嘴里多少缺点味儿。
这就不得不提最后一口关键了。
蒜酱和烤辣椒!
大蒜拍碎了,合着盐捣成泥。
上头浇一勺酱油香油辣椒油,再捏一把子香菜香葱,就是又香又辣的一碟子。
吃手撕肉和白肉的时候蘸一蘸,蒜味带着一点辛辣,一点辛香。
配着炖透烂熟,爽滑软嫩的大白肉!
吃一盆都不会觉得腻味!
喜欢吃酸的,还可以调个蒜醋,一样用蒜泥带香醋就行。
不过唐磊觉得既然有酸菜了,就没必要额外再吃酸。
所以只调了一盆蒜酱,就把辣椒拿了过来。
西北有自己的油泼辣子,东北也有自己的烤辣椒。
这辣椒是晒干透之后,干锅那么一燎。
炕的黑乎乎,其貌不扬的样子端上来。
不是空口吃,而是要等各自盛上那么一碗酸菜肉汤之后。
把这干酥的辣椒一捏!
“啪”一下,焦透的辣椒碎末带着浓香落进酸菜汤里。
来一口,又酸又辣!焦香扑鼻!
这一口辣子是不带油的,纯香辣!
比油泼辣子的要吃到嘴才知道的香味更鲜活。
要是用农村柴火灶的明火燎过,那就更香了,香辣里还带着烟火气。
不用进嘴,鼻子一抽乎,那感觉就来了!
“小叶姐,烟火气是什么感觉?”
后厨里,仨个小毛熊拉着叶莲娜晃悠。
小叶跟他们蹲成一排。
唐磊在炒菜,他们几个找了个不碍事儿的地方,也不干别的,就歪头看着灶底一吞一吐的火焰。
“烟火气啊……”叶莲娜抹了抹嘴。
“就是回家啦!要吃饭啦!”
“唐哥,好了没呀!”
“快了快了!”唐磊往外头一看。
还得是人多力量大啊。
列夫们已经把猪宰完分完了,各个累瘫在雪上。
狱警们忙着收拾他们宰猪用的电锯啥的。
“都是危险物品!赶紧拿回去归位!”
列夫们翻了个白眼:“饭还没吃呢,你们慌什么。”
要闹事也不会饿着肚子闹好吧!
尤其这还是他们辛苦一个上午杀出来的猪!
“就是,哥几个放心吧,”几个帮忙运肉的犯人嘻嘻哈哈道。
“为了这几头猪!就算现在有人扛着火箭弹打过来要放我们出狱!我们也只会把他揍一顿!”
走是不可能走的!
这皮厚脂肥,炖的鲜香软糯的大猪肉要是没能吃上嘴。
这一年的觉都睡不安生了!
说着,他们还不放心的探头问道。
“唐大厨!你说今天大伙儿都能吃上是吧!”
“对!”唐磊提高声音道:“今天帮忙的人多,叫大伙都吃个尽兴!”
“等着嗷,再来一个猪皮冻就上桌!”
“给我把猪身上最好的那个猪板皮拿来!”
立刻有帮厨从一堆忙活起来。
猪皮送上,先拿剃须刀给刮刮毛根儿。
整理平整了,切块下锅。
皮冻很多人都吃过,哪怕不专门去做,剩下来的肉菜也有很多自己会凝成皮冻。
比如烧黄豆猪蹄的时候,炖完了放在那凉一凉,再吃就有了肉冻,吃起来跟果冻一样,抿进嘴里就化成了鲜汤子。
看起来也很简单,炖煮自然就有。
但如果要做纯猪皮冻,就得注意点儿,直接煮容易发腥。
要先下热水煮个五分钟左右,肉皮变色,又没煮出胶质的时候就要及时捞出来。
然后拿着刀内外刮一刮,把皮上最后一点肥油都给刮掉,不能给这清爽的肉皮带腻味了。
唐磊把肉皮细细的刮干净,切成皮丝,就捏一撮子碱面儿,开搓!
碱去腥又化油,而且搓过之后,猪肉皮十分的爽滑,吃起来口感细腻。
还有喜欢吃比较脆口的,会用醋来搓,去腥效果差不多,口感却截然不同。
当然,在食堂饭店这种地方。
客人没有特殊要求,就全看厨子的习惯了。
只是不管用哪种,搓完后都得在洗上多花点功夫。
因为皮冻吃的一是口感,二是纯肉香。
整个碱味醋味也不像个事儿啊。
少说得搓洗个三四遍,最后再泡上十来分钟,这活才算是干的有头有尾。
这时候就可以上最后一步倒水炖了。
一斤猪皮三斤水,对着比例往高压锅里一放。
压上二十分钟倒进大盆,唐磊四处找了找,一把薅过一张菜板子。
“诶,就你了!”
往盆上一压,窗户一开。
上天然冷柜里冻着去吧!
其他帮厨有样学样。
没一会儿,食堂的窗户底下摆上了一长排的大盆子。
“这下,肯定是够吃了。”
帮厨们抹了抹汗,一看时间。
“嚯,忙着忙着,竟然真的一上午就过去了?”
“还好人多啊,”唐磊擦了擦手,收起刀具。
“准备准备,咱们——开饭了!”
“开饭喽——”
“叮——”
一声吆喝,随着犯人下工的铃声同时响起。
五区的犯人们一窝蜂的涌向了食堂。
本以为又是抢着排队的一天。
没想到一进大门。
就见到数个满满当当的大桶,大锅,已经搬出了后厨。
十来个帮厨提着大勺,吆喝道。
“今天吃流水杀猪菜!”
“一人一碗!人人有份儿!来排队!”
“拿上你的碗,先来一大勺酸菜骨头汤!三片白肉。”
“别嫌少,后头还有呢!”
那犯人期待的捧着碗往后走。
第二个帮厨给他打了几块血肠。
第三个往汤里加了一勺葫芦头苦肠。
第四个……
走到最后,犯人的碗里已经是满满当当。
最后的帮厨面前没锅没桶,只守着一个大盆,递给他一块大列巴。
“给,咱今天吃饭人多,碗盘子不够了,给你个干面包当碟子,抹勺蒜酱和烤辣椒!”
“一会蘸着肉,配着汤,吃一口,嘎嘎香!”
那犯人抱着碗,迫不及待的找了个位置坐下。
先喝一口汤。
猪大骨熬了一上午的汤底子自带浓鲜。
配上水乎乎的酸菜,冒着汁儿,酸上鼻尖,带着滚烫的热度,在这个冬日逼出一身热汗。
“爽!”
再来一口白肉。
这部分被唐磊切的很薄,炖过之后,几乎软糯的入口即化。
肥肉也跟着化成了软绵的脂香,鲜嫩不腻。
犯人试探着蘸了一下蒜酱,怼进嘴里,嚼两口,立刻瞪大了眼!
往日的蒜味总好像带着点臭。
但今天和酱油香葱等混上,只剩下别有风味,倒是让人想不起来那刺激的辣了。
他珍惜的品味着肉片,再将血肠塞进嘴里。
又抓起烂熟的手撕猪腿肉,怼上蒜酱,大口咀嚼起来。
眨眼间,一大碗酸菜猪肉,被风卷残云的吞进了肚子里。
连口汤汁儿都没剩下,碗底子都舔干净了。
他意犹未尽的拍拍满足的肚子,一回头,看见了身后——
后头,还排着长长的队伍。
往日,五食堂的饭菜就这么点,排不上的尽早就去其他食堂找饭了。
今日,犯人们一个都没舍得走,各个整整齐齐的捧着碗。
脸上都是满满的期待和欣喜。
率先吃完了饭的犯人想了想,把他的碗盘洗干净,递给了一个排着队的人。
“今天人多,餐具不够,我吃好了,给你吧,你,额,拿着,一会排到你……好打饭!”
那犯人愣了一愣,接过这套餐具,不太熟练的道。
“额……谢谢?”
“不,不客气。”
两人生硬的说了两句敬语,面面相觑一会,忽然都笑了。
“总之,饭是好吃的!”递碗的犯人拍拍排队的人。
“干一上午也累了吧,一会多吃点!”
“坐牢也能过好每一天!”
“开心点,兄弟!”
(作话:咨询了几位东北朋友,发现蘸酱口各家有各家的吃法,在此只选用几种经典的,有不同见解的欢迎推荐!正好最近家里也准备炖猪肉。
今天较少,明天多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