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过去，男孩儿的五官似乎舒展了许多。
鼻梁挺拔，剑眉星目。
再配上白皙的皮肤，简直帅到人神共愤！
阳阳被暖暖盯得有点头皮发麻，连忙将面具戴回到脸上。
他还是不太习惯在人面前露出真容。
这种感觉就像是当众揭下遮羞布，把最脆弱的一面曝露给对方，很没安全感。
“我、我已经在看心理医生了，等我再恢复一段时间，一定……”
“你真的是我哥哥，对吧？”暖暖打断阳阳，一眨不眨盯着他，眼睛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闪烁。
阳阳点点头，“你都看到我的脸了，难道我和以前长得不像吗？”
暖暖摇了摇头，“不像，一点都不像。”
闻言，阳阳的眼底闪过一丝失落。
原来他的变化真的很大。
大到连亲妹妹都认不出来了……
“你变得比以前好看多了！”暖暖一个急转弯，“我记得你以前没这么帅呀，是不是偷偷整容了？”
阳阳：“？？？”
“而且你长得这么好看，为什么会害怕露脸呢？你要是顶着这张脸走出去，肯定有好多小女生给你送情书的！”
暖暖说话很直，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阳阳被她夸得有点羞涩。
“也……也没那么夸张吧。”他抿了抿唇，还好脸上戴着面具，遮住了脸颊浮现的红晕，“我感觉自己长得很普通，平平无奇……”
暖暖嘴角一抽，“你知道你现在的行为叫什么吗？”
“什么？”
“凡尔赛！”
“啊？”
“凡尔赛的意思就是正话反说，表面上是在贬低自己，其实是在炫耀。”
“我没有……”
“你有！”
“真的没有……”
看到阳阳纠结的样子，暖暖叹了口气，道：“对不起，我又忘记你生病了……”
“没关系。”阳阳扬起嘴角，“你没有把我当成病人，我很开心。”
暖暖闻言沉默了几秒。
紧接着，挪到阳阳面前，伸手抱住他。
“现在我相信你是我哥哥了。”暖暖声音很轻，带着小女生专属的别扭，“你在外面经历的那些事妈咪都告诉我了，我为我之前的行为向你道歉。”
阳阳没想到暖暖会这么说，心跳的频率骤然加快，强忍心头的雀跃，磕磕绊绊道：“没、没关系……”
“其实你失踪之后，我每天都在想你。”肩头的小女孩儿吸了吸鼻子，声音变得有点闷，“我不相信你会丢下我，丢下爹地妈咪。”
“当然不会。”阳阳连忙解释，“我只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现在我知道啦。”暖暖拍了拍阳阳的背，“我的哥哥是被坏人抓走了，不然他肯定会回来找我们的，对不对？”
阳阳点点头，眼眶微微湿润。
那个时候，他的记忆被抽走，却也时常梦见他们一家四口在一起的片段。
也许是上天不想看他被蒙在鼓里，才会一次又一次地用潜意识提醒他，他的家人其实另有其人。
阳阳吸了吸鼻子，正准备张开双臂抱住暖暖的时候，肩头的小姑娘忽然委屈地抽噎起来。
阳阳的双手僵在半空中，“怎、怎么了？”
暖暖一言不发，从低声啜泣渐渐变成嚎啕大哭。
“暖暖，你别哭啊，到底怎么了……”阳阳慌了，不明白妹妹的情绪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激动。
暖暖将鼻涕眼泪一股脑地擦在阳阳身上，断断续续道：“臭阳阳，我好想你啊，呜呜呜！！！”
阳阳：“……”
这……
妹妹的反射弧这么长的吗？
“以后……以后不许再离开我们了，听到没有！”暖暖哭得直打嗝。
“嗯嗯，听到了。”
暖暖抱着阳阳哭了好久，直到沈知意来找他们，才依依不舍地从他怀里出来。
看到妹妹肿成桃子的两只眼睛，阳阳心想，今天的戏估计又拍不成了。
“宝贝们，导演说要给你们放两天假，晚点妈咪带你们去逛夜市好不好？”
“好！”暖暖像变脸似的，兴奋地眉飞色舞。
阳阳：“……”
他怎么感觉妹妹比他更需要看病呢？
……
傍晚，小商贩们陆陆续续出摊了。
影视基地的夜市很繁华，吃喝玩乐应有尽有。
路过一个套圈的摊位时，沈知意问两个小家伙：“想玩吗？”
“玩！”暖暖对任何事物都很感兴趣。
包括这种在阳阳看来有点“智商税”的小游戏。
“老板，来一百个圈。”
“好嘞。”
沈知意微信扫码，接过重重的一摞圈，递给暖暖。
暖暖瞄了半天，扔了几十个，只套中一个小杯子。
“啊，这也太难了吧！”
“你这么扔，很难套中的。”阳阳弱弱道，“晚上有风，你扔的时候，要考虑到风的阻力，估算出最佳角度……”
“什么？这么麻烦？我是套圈还是做题啊？”暖暖无语了，“还是你帮我套吧！”
说完，把剩下的圈一股脑塞到阳阳手里。
“套圈就是这样的，看运气，运气好了就能拿大奖，说不好的。”老板陪着笑脸。
阳阳拿着圈研究了一会儿，“嗖”地扔出去。
第一个没中。
“看吧，没你说的那么容易！”暖暖感觉找回了一点尊严。
阳阳没说话，又扔了第二个。
也没中。
但是从第三个开始，画风就开始扭转了。
阳阳眯了眯眼，手腕发力，直接套中了中间的一个海绵宝宝。
“哎哟，小伙子很厉害嘛！”老板啪啪鼓掌，还没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前面两次，阳阳不过是在试探风的强弱和圈的重量。
现在他已经在脑子里形成了一个精准的“套圈运算公式”。
所以接下来的第四个圈，第五个圈，第六个圈……全部都套中了。
老板一开始还嘿嘿傻笑呢，见阳阳套得越来越多，笑容渐渐僵在脸上。
“好家伙，套中这么多啊，老王，看来你今天底裤都要赔光喽！”隔壁摊位的大娘看热闹不嫌事大，一个劲儿地往老板心上扎刀。
“咳咳……”老板尽量保持冷静，心里想的却是，小祖宗快停手吧，别套了！
不一会儿，套圈的摊位旁边就围了很多人。
有人甚至拿出手机开始直播。
“大家快看，这个男孩儿在套圈，并且已经套中二十个！”
“今天他会不会把老板的摊位搬空？让我们拭目以待！”
“啊啊啊，又中了！”
阳阳将旁边的议论声隔绝在外，专注地套着圈。
他感觉这个比射击简单多了。
在岛上的时候他们每天练习射击，都要站在五十米开外的地方。
但套圈的距离是非常近的。
“哥哥，你太厉害了吧！”暖暖在旁边都看呆了。
照阳阳这个套圈水平，真的能把摊位搬空吧？
等到阳阳把手里的圈扔完，老板终于松了口气。
但是他也开心不起来了。
一共一百个圈，其中一半都被这小子套中了。
他这一天相当于是白干了呀！
沈知意看出老板的纠结，也知道做这种小生意的人不容易，于是问暖暖：“宝贝，你喜欢哪个礼品？咱们不都拿，挑几个回去吧？”
“好呀！”
养尊处优的小公主哪里会在乎这些，她只是享受套圈的过程，就算没有礼物也无所谓。
最后，暖暖挑了一个超级大的娃娃和两个杯子，阳阳一个，她一个。
“其他东西我们就不要了。”沈知意道，“太多了也拿不回去。”
老板没想到沈知意这么通情达理，感动得都快哭了。
围观群众也纷纷感叹。
这么多东西，要是他们真想拿走，那老板也没什么好说的。
今天算是遇到好心人了！
暖暖抱着娃娃，开心得合不拢嘴。
“你都这么大了，还喜欢这些吗？”阳阳好奇地问。
“这跟年龄有什么关系？”暖暖一脸“你不懂”的表情，“妈咪说了，人要有兴趣爱好，我的爱好就是吃和收集娃娃……哦不对，还有追星！”
三人在夜市上逛了好久。
暖暖一路走一路吃，什么捞汁小海鲜，芋泥小圆子，鸭脖，冰粉……
只要是看着诱人的，她都没放过。
看着自家妹妹一口气吃下这么多，阳阳除了惊讶，还很羡慕。
大人们总说，能吃是福。
暖暖这么能吃，肯定很有福！
“妈咪，我想画那个！”吃饱喝足，暖暖不想走路了，指着一个画石膏玩偶的小摊，“爹地没来，咱们画一个回去送给他吧？”
“好。”沈知意对两个孩子的要求几乎是有求必应。
她知道，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能在有限的时间里让孩子们快快乐乐的，就是她最大的愿望。
很快，阳阳和暖暖便挑好了一个超人造型的石膏，拿着老板给的颜料，坐在小板凳上画了起来。
月光纯净无暇，散落在熙熙攘攘的夜市上。
沈知意看着两个孩子依偎在一起的画面，心头一片柔软。
就在这时，她的肩膀忽然一沉。
一只温热的大手覆了上来。
沈知意吓了一跳。
没想到一回头，竟然对上晏沉风那双温柔深邃的双眸。
“你怎么来了？！”
晏沉风朝她做了个“嘘”的手势，目光落在两个孩子身上，唇瓣凑到她耳边，“我去逗逗他们。”
说罢，松开她的肩膀，兀自走到两个小家伙身后。
阳阳和暖暖正在专注地石膏上色，根本没注意到身后站着个人。
晏沉风微微俯身，故意变了个声线：“小朋友，画什么呢？”
“超人！”暖暖不假思索地回答。
“你喜欢超人？”
“喜欢呀。”暖暖挑眉，“这个是我和哥哥送给爹地的礼物，因为他在我们两个眼里就是超人！”
晏沉风唇角微扬，“为什么觉得他是超人？”
“因为……”暖暖顿了顿，忽然觉得不对劲，“叔叔，你这个人问题怎么这么……爹地？！”
阳阳正在专心描边，被暖暖这一嗓子吓了一跳，连忙扭头看过去。
看到晏沉风，立马放下手里的画笔，“唰”地站起来。
晏沉风摸了摸阳阳的头发，“怎么，见我还要起立？”
阳阳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不，不是。”
他就是太激动了。
来影视基地的这两天他一直在想，要是爹地也在就好了。
没想到愿望竟然实现了！
“爹地，你怎么来了，工作不忙吗？”暖暖像个小大人一样问晏沉风。
“工作再忙也要休息。”
得知导演给两个小家伙放了两天假，他一下班就往这边赶，想着能陪沈知意和孩子们在这里呆一天。
“来，给我让个位置。”晏沉风搬来一个小板凳，坐在两人中间，“既然是送给我的礼物，那我也要参与一下。”
沈知意也没闲着，用手机在旁边录下这个幸福的场景。
夜风微凉。
看着晏沉风和孩子们的笑脸，沈知意的嘴角不自觉上扬。
再回过神来的时候，视线竟然有些模糊。
她连忙抬手揉了揉眼睛，擦掉眼眶里的泪水，又做了个深呼吸。
她告诉自己，沈知意，你已经很幸福了。
若不是上天眷顾，你的孩子早就已经死在那场大火里。
那个最爱的男人，也在你面前咽了气。
原本你的生命应该和晏沉风一样，终结在那座废弃工厂里。
但现在，方卓和沈娇娇都受到了应有的惩罚，晏沉风和孩子们也好端端的活着……
你的使命已经完成了呀。
沈知意在心里拼命安慰自己。
可她越是这么想，心里就越难过。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人从来没吃过糖，不知道糖有多甜。
现在她吃过了，上天却又要把糖没收。
遗憾，不舍，苦涩……
看着眼前幸福温暖的画面，沈知意试图将自己抽离，想象着如果有一天她离开了，世界上只剩下他们三个人，会是怎样的情形。
晏沉风会不会接受另一个女人？
阳阳和暖暖能不能从悲伤走出来，勇敢地拥抱未来？
想着想着，沈知意终于还是忍不住，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了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两人之间有着微妙的感应。
几乎是在沈知意哭出来的瞬间，晏沉风回过头来，将她狼狈的模样尽收眼底。
男人一怔。
紧接着扔掉画笔，起身走向沈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