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瘟疫

那位汉王本来就是土匪出身,如今兵荒马乱,天灾不断,军队的补给粮草十分有限,大部分军队都是就地劫掠。

所以百姓的日子越发辛苦。

舒言听完之后,微微叹了一口气。

“活着可真难。”

这还是舒言第一次说如此丧气的话。

不过也不是没有发生好事。

正午时分天晴了,太阳挂在天空上,将整个洪泛区的雾气驱赶一空。

舒言等人方才看到远处。

他们已然到了地势稍高的地方,如今地面建筑基本已经被洪水冲走,到处都是废墟,却也看不出是颖州哪里。

只能看到田间被冲毁的稻田。

这程三沉声道:“颖州下川,可是出了名的鱼米之乡,此时正是春种的时候,到了今年秋冬,不知道要饿死多少人。”

玉安垂眸看向远处,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忽的开口道:“阿奶,咱们会饿死嘛?”

舒言有些无奈,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玉安。

一旁的小鱼儿从水里头捞了一个木头雕刻而成的玩具,十分惊喜地递到舒言跟前。

“阿奶,你看这个。”

舒言正要仔细看,却听到不远处有人在呼救,只见到离他们二三里处,有一个容貌清秀的妇人抱着一个孩子,站在一座快要倒塌的房屋前,朝着几人呼救。

那女人怀中的孩子看起来像是刚出生。

这应当是下川旁的一个村落,这里地势较高,水已经退完了,不过房子塌了不少,还有不少村民在搜索房屋废墟。

舒言和程三对视一眼,程三摸了摸自己的腿。

“我这腿若是不找个干净点的地方包好,恐怕就要废了。”

程三的伤口已经有些发黑了。

舒言撑船往那个村子靠去,方才靠近了船,那抱着孩子的女人便跑到舒言跟前跪下了。

还不等舒言说话,那女子便哭着说道:“我儿子染了病,这村子里根本没有大夫,只得去三十里外的镇子上请大夫。”

这发大水的时节,人能活下来就不错了,若有病忍着便可以,可孩子不行。

舒言看了那孩子一眼,她心里出现了一个十分不好的念头。

程三瞧了那孩子一眼,孩子脸色发青,明显已经脱水了。

程三幽幽道:“你家孩子这是遭了瘟了,送到镇子上也活不了。”

那女子听到程三的话,顿时脸色一阵煞白。

“你又不是大夫,如何知道?!”

程三冷笑一声,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包东西,打开之后,居然是一排排银针。

女子瞧见程三如何,顿时激动地拉着他的手。

“大夫,求求你救救我儿子。”

程三面上不忍。

“若是瘟病,我如何能救得,倒是你,还是将孩子找个地方好生安置着,离他远些,免得跟着孩子一起归西。”

女子闻言顿时怒不可遏,她指着程三面上道:“好你个黑心恶鬼,居然这般咒骂我的孩儿!”

这女子说着说着,居然咳凑了起来。

程三赶忙带着舒言和两个孩子离开。

程三对着舒言说道:“你带他们到船上,我瞧见这村子后面有个小山坡,我去找些有用的药材,否则咱们还没走出这洪区,便要染了瘟疫去见阎王爷了。”

舒言自然十分听话地带着两个孩子上了船。

像她们求助的女子则抱着孩子恶狠狠地看着舒言,舒言吩咐两个孩子捂住口鼻。

虽说大概率没有什么用,可到底还是有些安慰。

玉安则开口问道:“阿奶,咱们不帮她嘛?”

玉安看着那女子,女子抱着孩子无助的哭泣,残垣断壁之中,旁人都在做自己的事儿,角落里还堆着几句泡的发白的尸体。

苍蝇围绕在哪些尸体上,太阳晒得岸边的积水发绿。

舒言觉着有些热,她擦了擦脸上的汗水。

“帮不了。”

太阳将所有人都晒得毫无精神,连带着唯一活下来的桑树都有些蔫儿。

舒言饿的发慌,便让玉安把水壶拿来。

水壶里没有水了。

小鱼儿从舒言手中拿过水壶,准备下船找个地方接水,可却被舒言阻止了。

“别去了,不干净,说不定喝了,会染上瘟疫。”

小鱼儿悻悻地回来,自己坐在船上拔了些草,开始编草鞋。编完了一只,她又拿起来鱼竿往水里头一抛,准备钓鱼。

水里头死气沉沉地。

玉安看了一眼小鱼儿,斟酌了一会儿,然后小声说了一句。

“洪水把鱼儿给冲走了,你肯定钓不到了。”

小鱼儿一听到有人在质疑她的看家本领,顿时拉下脸。

“你懂什么,我钓的鱼比你吃的饭还多。”

玉安有些生气,他小脸涨得通红,声音倒是比之前大了一些。

“我寻常不吃有刺的鱼,我都吃海鱼,你又没有钓过海鱼。”

舒言听着顿时想笑,这孩子居然还知道转移话题。

小鱼儿倒是一点都没发现。

“海鱼,那可是很贵的,你不要吹牛。”

玉安是个实诚的孩子,倒真的没吹牛,陈家之富庶,便是玉安这个不受待见的私生子,每日的吃食也要花费数两银子。

足够买来一个年轻的奴仆。

玉安气的小脸通红,他握紧拳头,似乎在想如何反驳小鱼儿。

舒言只顾着看两个孩子吵架,倒是未曾注意到,那个抱着孩子的女人。

不知何时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手里还拿着一把菜刀。

舒言只听到女人尖利的一声嘶吼,一把明晃晃的菜刀,朝着舒言等人砍过来。

舒言是个老人家,她反应慢。

刹那之间,小鱼儿一手拿起鱼枪将女人手里的刀打了下来。

女人顿时倒地,开始放声大哭。

“啊!我杀了你们,杀了你们!我的儿啊……”

舒言赶忙将船划离岸边,她的手都是抖得,甚至说不出一句话,甚至不敢质问那个女人。

只是坐在船上,看着那个女人。

女人的手腕被鱼枪戳了一个大洞,露出了森森白骨。

小鱼儿紧紧握住鱼枪,同那个女人对峙。

相比之下,玉安和舒言则是吓得脸色苍白。

舒言忍不住看向小鱼儿,小鱼儿朝着舒言露出一个笑容,她故作镇定道:“阿奶。”

舒言伸出手摸了摸小鱼儿的脑袋。

本来想说点什么,可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