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天十三针!!”
见七叔一口道出。
边上的宁河图,眼睛一下瞪大,只觉得心如擂鼓。
难怪他从未见过如此晦涩难懂,偏偏又蕴藏真意的针灸法。
原来……
这竟然就是药王谷,号称掌生死轮回、夺天地造化,能与阎王争锋的无上针法。
天底下的医者,谁不曾听过它的大名?
只不过,又有几个人有机会真正见到。
“不错!”
见几人皆是错愕的看来。
陈望也没隐瞒的意思。
淡淡的点了点头。
药王谷医字篇,囊括经络、体质、病理、药性、针灸、补气、导引、精气、气血、藏象、养生以及阴阳五行等。
海阔万千。
博大精深。
只不过,其中最为出名的是掌天十三针罢了。
“这……”
见他确认,宁河图心中更是震撼。
难怪七叔刚才都已经到了垂死之际,陈先生竟然都能将他救回。
原来与阎王争锋,这几个字并非夸大其词。
而是真真切切的存在。
他都尚且如此。
站在身后的宁长庭和宁柔,更是瞠目结舌。
眼下,他们已经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但也正因如此。
两人才会如此大惊失色。
老话说,覆水难收,人死如灯灭。
他们自小生在医道世家,对此更是知根知底。
但眼下发生的一切,却是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之外。
若是年轻人,气血旺盛、精气蓬勃,或许还有一线可能,可是宁家这位七叔祖,都已经百岁高龄。
人如枯树,暮气沉沉。
说是一只脚踏入了棺材板都不为过。
全凭一口气吊着。
一旦气泄,精气神流失,就是大罗神仙,也难以逆天而行。
如今……
陈望竟然仅仅只是凭借一手针灸术。
就能让人起死回生。
这是何等惊人!
天底下,真有这等惊世骇俗的医术?
或者,宁家传承的医道,与药王谷之间的差距真有这么大?
“哈哈哈,真是,这辈子能够见识一次掌天十三针,老朽就是死也能无憾了!”
宁河图父子爷孙三人。
还沉浸在那神秘莫测的针法,带来的震撼中时。
反而是宁辕,双手支撑着靠坐起身。
双目灼灼,仰天大笑。
他这辈子最大的遗憾,不是重振宁家,而是没能在医道这条路上走出太远。
登上更高的山头峰顶,去见一见更广阔波澜的天地。
没想到。
如今都要老死了。
竟然还能亲手感受下药王谷的医术。
纵然以身试针,他又有何惧?
要是有可能,他宁可天天如此。
“宁老前辈言重了。”
“说到底,掌天十三针,与天下其他针灸术并无太多不同。”
陈望摇摇头,自谦道。
“陈先生这话……要是传出去,怕是都要引起众怒了。”
闻言,宁辕都忍不住打趣道。
这种话,也只有他有资格。
要是换个人,怕是都要被全天下的医者,一人一口唾沫活活淹死。
“何止。”
“也就是陈先生您了,否则宁某第一个都要忍不住揍人了。”
一旁的宁河图也是笑着道。
眼下看七叔气血恢复、精神奕奕,与之前那个死气蔓延,脸色苍白的样子截然不同。
竟然都有心思开玩笑。
让他一颗悬着的心,也彻底落回了肚子里。
见两位老爷子一附一合。
陈望还能说什么,只是耸了耸肩膀。
“对了陈先生,宁某还是有一事不解,这掌天十三针,是否就是字面意思?”
宁河图指了指七叔宁辕身上那一枚枚银针。
忽然若有所思的问道。
闻言,陈望一下便听出了他话里的弦外之意。
摇摇头,笑着解释道。
“十三针,对应的确是人体十三处穴位,不过……水无常形兵无常势,下针定位同样如此,当视情况而定。”
“宁老前辈气血亏空,精神孱弱,十三针太过霸道。”
“故而才施七针,否则,落针不说治病,反而会成为催命之毒。”
医道之术。
本就没有定势。
就算是巴掌大的棋盘,厮杀之间,都有千变万化。
更何况人体之秘,更是深不可测。
治病救人,第一件事便是确定病症、病理以及病因,然后对症下药,或是砭石、或者针灸、辅以汤药、导引,拔除病根,方能做到药到病除!
他一番话,说的风轻云淡。
一旁的宁家四辈人,却是一下陷入深思。
良久过后。
还是宁河图率先反应过来。
双手抱拳,躬身朝着陈望深深拜下。
“多谢陈先生指点。”
“宁某受教了!”
闻言,宁长庭和宁柔也是如此。
对他们而言,能够得到药王谷传人教诲,已经是常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
要知道身前这一位。
年纪虽然不大。
但身份地位以及实力摆在那里。
如今这一代的药王谷,除却他之外,再无其他门人,也就是说,只要不出意外,他成为下一代药王谷谷主,几乎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不仅是他们。
连卧床的宁辕,一双浑浊的眸子里,也是光泽流转。
满是若有所思的神情。
他极为推崇古医术,一向认为今不如古。
遇到疑难杂症,也多是翻阅古书。
眼下看来,自己在无形中,其实走上了一条固执己见的歧路。
治病的最终目的是救人。
方法是手段。
又何必拘泥于过程?
刚才那种情形,若陈望也时如此,强行动用十三针,恐怕眼下自己早就去了鬼门关,哪还有机会起死回生?
“受教了!”
“今日得见陈先生,老朽才知道大道至简的道理。”
宁辕强撑着起身。
颤颤巍巍的抱着双手,一声哭笑道。
钻研了大半辈子的医术,结果……到头来才发现自己走错了。
这种事,放到任何人身上,怕是都难以接受。
不过宁辕却没有表现出半点落寞。
反而一脸欣喜。
所谓朝闻道,夕死可矣。
虽然这一天来得有点晚,但至少在临死前,能够得以闻道,对他来说,此生就算是死而无憾。
“宁老前辈言重,捧杀在下了。”
“切磋论道,方能进步。”
见他如此郑重其事。
陈望更是无奈。
他一向觉得,自己天赋反而是其次,只不过运气比较好罢了。
这天底下多少惊才绝艳之辈。
只可惜没有如同自己一般,从小就在药王谷长大,师傅是当世医圣,师娘是绝代医仙。
常年耳濡目染,悉心教导。
方才能有今天。
“达者为先,陈先生不必客套。”
见宁辕仍旧是一脸坚持。
陈望也只好点了点头。
“老爷子,现在感觉怎么样?”
一听这话。
宁河图三人的注意力,也都被吸引,纷纷看上床榻上的宁辕。
这可是宁家的架海金梁、擎天玉珠。
他要是倒下了。
那宁家的主心骨也就没了。
更何况,如今还是在即将复仇的前夕。
“有劳陈先生关心,老朽已经没问题了。”
宁辕摆摆手。
眼下的他,精气神已经恢复了大半,浑身气息也渐渐归于平静。
眼神澄净,不见丝毫死气。
“那就好……”
陈望也是暗暗松了口气。
之前那突如其来的一幕,其实他也吓得不轻。
毕竟近百岁的老爷子。
救回来的难度实在太大,还好……没有辱没宁家众人的期望。
“老爷子,那您躺好,我先替你取针。”
“然后接下来尽量休息好,切不可动气了。”
没有耽误。
陈望将那七枚银针,一一取回。
掌天十三针之所以被称为近乎于神术的针灸法。
就是因为,它能够激发生机,于绝处求得一条活路。
不过……
他并非简单取针那么简单。
七星梅花针被拔出的一刹那,陈望掌心内一缕磅礴真气,也随之渡入,留在了宁辕经脉当中,不断迸发气血。
确保不会再出现心悸假死的情形。
口中那片老山参中,蕴藏的巨大药力,能保证他精力不枯。
这道真气。
则是陈望做的第二手准备。
如此一来,方能做到万无一失。
“这……”
宁辕虽然从未武道修行,但此刻还是察觉到了经脉中的变化。
一时间,内心更是感慨。
他一个老不死,何德何能,值得陈先生如此不计后果的付出?
将七枚银针,重新收回针盒内。
似乎猜到了宁辕的心思,陈望只是淡然一笑。
“老前辈大病初愈。”
“还是好好休息。”
“等有空,我再来看你。”
说话间,陈望又看了一眼旁边的宁河图。
“老爷子,那我先走,有事的话随时叫我。”
“这……陈先生忙到现在,还没吃饭,要不先吃一口?”
见他起身告辞,尤其是看到陈望神色间,那抹掩饰不住的疲倦,宁河图更是忍不住心生愧疚。
原本今天请他过来。
只是为了吕雁一事。
结果……
因为七叔一句话,耽误到现在。
饭都没吃上一口。
又因为出手救人,消耗了不少心血。
他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不用。”
“老爷子,你先照顾宁老前辈才是真的。”
陈望摇摇头,谢绝了他的好意。
说话间,又叮嘱了几句,无非就是让宁辕接下来的日子,放松心态,不要动气。
“长庭还有柔儿。”
“替我送送陈先生。”
见他坚持,陈望也不好拒绝,只能点点头答应下来。
一行三人离开小屋。
此刻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一轮月牙,从树梢慢慢升起,挂在枝头,横跨南北的天河中星辰点点。
夏日的夜里,密林中鸟叫虫鸣。
给人一派祥和静谧之感。
宁长庭小心翼翼的跟在身后,从一开始对老爹举族投靠这一位的不满,到如今,对陈望只剩下无尽的折服。
无论心性、手段,武道还是医术。
种种都是他闻所未闻。
而今他只感慨于老爷子就是老爷子,眼力就是老辣。
换个人,哪有这般气魄。
毕竟面对一个比自己小了几轮不止的年轻人,低头称尊,这种事几个人能够做得到?
和他心绪复杂不同。
一旁的宁柔,目光柔和如水,笑吟吟的看着前方那道身影。
眼神里满是毫不遮掩的崇敬和爱慕。
“宁柔,这段时日,修行的如何了?”
沿着林间小道走了片刻。
陈望忽然回头,笑着看了她一眼。
月色下的女孩儿当即怔住,抿着嘴唇,漂亮的眼睛里眼波流转。
“……还,还好。”
宁柔微微有些心乱。
说实话,她其实心里也没有太多底气。
和其他人不同,她走的是内功心法的路子,也没有个验证。
这段时间,她也曾旁观过家族那些嫡系子弟修行的情景。
只觉得他们拳脚之间,大开大合,气势凛然。
而反观自己。
打坐入定。
到如今都还不曾修炼招式。
这一切让她心里更是彷徨。
眼下先生忽然问起,原本还满是姑娘家心思的她,顿时有些手足无措,站在月色下,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明晚可有时间?”
一看她的样子,陈望就猜出了大半。
这段时日,因为忙碌,也不曾考教他们的修行进展。
“啊……”
宁柔愣了愣。
还是一旁的宁长庭,轻轻咳了声,她才恍然回过神来,然后连连点头。
“有,有的,先生。”
“明晚医道之争,陪我一起去看看。”
陈望嗯了声,“正好看看你,这段时间可曾偷懒没有用功?”
“是那几个苗疆蛊医么?”
关于这件事,宁柔虽然不怎么出门,但还是有所耳闻的。
毕竟那几个人在中海闹出那么大动静,搅的天翻地覆。
“不错。”
“先生这是打算……”
宁柔眸子一亮,咬着嘴唇,目光闪烁。
不过不等她说完,陈望就摇摇头。
“明晚就知道了。”
说话间。
他抬手指了指外面的大门。
“到了。”
两人一听,这才恍然发现,不知不觉间,他们竟是走过了后院,穿过了中庭,已经到了宁家大门之外。
“行了,不用送了。”
见宁柔还想说什么,陈望笑了笑。
随后握着手中的红木针盒,负手而行,跨过门槛,洒脱离去。
只留给两人一道清瘦修长的背影。
车子他停在了门外。
陈望推门上车,透过窗户看了眼仍旧站在门外驻足相送的两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回去。
随后也不耽误。
一脚油门。
在跑车的引擎轰鸣声中。
车子瞬间化作一道流光撕破黑夜,朝着远处疾驰而去。
一直到他身影消失在视线中。
宁柔仍旧不愿离开。
一旁的宁长庭,见此情形,眼神里不禁闪过一丝若有所思。
女儿早就到了该嫁人的年纪。
只不过因为受老爷子宠爱,一直都是随她而去。
他们夫妻俩也曾旁敲侧击过,只不过每次提到这件事,这丫头就会拿修行未曾、医术不精之类的理由糊弄过去。
而一旦说哪家有优秀出众的年轻人。
她更是会表现的极为排斥。
原本,他都以为女儿真是不想嫁人。
但如今看来。
这丫头哪是不想嫁人,只不过心里早就有了别人。
不过也是!
见过这等出众的人,又怎么会看得上中海那些世家纨绔子弟?
只是……
陈先生可不是一般人。
自家这丫头,真能入得了人家的眼么?
宁长庭心里暗叹。
要是换个人,以宁家如今的实力,中海任何一个世家子弟,宁柔都能算是门当户对。
但偏偏……这丫头看中的竟然是陈先生。
怔怔失神了好一会。
直到夜风袭来,将他心绪带回。
目光再次落在女儿那张患得患失的脸庞上,宁长庭忍不住打趣道。
“柔儿,都走远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再这么下去,都要成望夫石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