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崔照苦着一张脸。
一脸无奈又无助的表情。
陈望不禁一阵好笑,不过,既然都点出了自己,他也不好再继续装聋作哑。
“行了,先坐下。”
招了招手,示意他坐下说话。
旁边已经有人不时拿眼睛看过来。
神色间满是古怪。
“得勒……”
听到这话,就跟领了圣旨一样的崔照,总算是松了口气。
不过刚一坐下,都还没捂热乎。
就听到陈望继续说道。
“好歹也是黑龙帮二当家了,得注意言行举止。”
“……”
崔照脸上的笑容一下僵住。
今天这哪是鸿门宴,根本就是杀头饭啊。
“陈总,你这话说的,什么二当家,不就是您一句话的事吗?”
“只要您开口,我马上走人,在那破地方体现吊胆的,活的一点不自在。”
讪讪的搓了搓手,崔照恨不得把心窝子掏出来。
“跟我说没用。”
“你得跟老袁说,得知你小子打算当帮主,他已经准备打断你三条腿了。”
陈望摊了摊手。
看似随意,实则添油加醋,生怕热闹不够大。
闻言。
崔照更是一脸苦涩。
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早知道这么回事,他就不该贪这一杯酒。
不过陈望虽然有火上浇油的嫌疑,他却知道话糙理不粗,是这么个道理。
现在麻烦的不是师傅。
而是袁树。
作为他的老大哥,这些年里,袁树一直将他当做弟弟对待。
加上他性格放荡不羁。
更是要求极为严格。
就是怕他走上弯路,毁了一辈子。
只是,这事他怎么说?
毕竟打架斗殴抢地盘,都有他的份,而且每次都是带头冲锋。
在肖九那帮人眼里,他就是西北悍匪,毫无疑问。
“树哥,我那就是开个玩笑。”
“哪能真当什么狗屁帮主,要不就算你打断我的腿,回头让我队长知道,估计能毙了我。”
崔照犹豫了下,诚恳的解释道。
现在想想,当日真是嘴贱。
但是他也是实在没想到,师傅竟然告他的黑状。
“真的?”
听到这句话。
袁树其实已经相信了大半。
他当了多年的侦察兵,深知任务千变万化,第一需要做的不是别的,而是保全自己。
既是奉命打入市井帮派内部。
又是多事之秋。
他要是什么都不做,反而容易引起他人怀疑。
再有一点,他们认识那么多年,彼此之间再熟悉不过。
这小子虽说跳脱顽劣了点,但人不坏,不至于真堕落到那份上。
何况,真要有那种心思,陈总也不会收他为徒。
袁树是见识过陈望看人的手段的。
那一双眼睛。
简直就是孙猴子的火眼金睛。
“当然是真的。”
“树哥,我就算骗别人,也不敢骗你啊。”
崔照挠着头。
他都已经快有点词穷了。
“行,坐下吧,你小子,我不是怕别的,就担心你走歧路。”
袁树拿起冰镇好的扎啤,亲自放在了他身前。
闻言,原本还在绞尽脑汁,想着怎么说服他的崔照,整个人一下愣住。
“愣着干啥?”
“不喝我可喝了。”
“谁说不喝了?”
崔照这下才总算回过神来,一把从他手里夺过酒杯,笑嘻嘻的仰头一口干了大半。
冰凉的酒水。
沿着喉咙流入腹中。
他顿时感觉整个人浑身清爽,躁动的心思一下都跟着平静了不少。
“没点吃的?”
看了眼桌上,除了啤酒别无其他。
已经恢复过来的他,立刻不满的嘟囔道。
“急什么。”
“这不等你一起?”
陈望斜瞥了他一眼。
不得不说,这小子脸皮是真厚,上一秒还哭丧着脸,这会都开始嬉皮笑脸了。
“嘿嘿,陈总我就那么一说。”
“我去催催,这饭店老板一点眼力见没有,人来了都不知道上菜。”
崔照现在对他是真的发自内心的发怵。
动不动就是一顿加训。
一想到那天独自一个人,在烈日下待了一下午,打了足足十遍擒拿拳,他都感觉浑身酸爽。
“别吓着人家。”
见他起身,袁树还不忘叮嘱一句。
“放心树哥,我又不是地痞恶霸,三好市民来的。”
崔照一拍胸口。
摘下鸭舌帽,径直往店里走去。
催菜的同时又加了几份。
这会都快六七点了,来的路上肚子就饿的不行。
回到桌上。
有他催促,上菜速度果然快了不少。
不到几分钟,烤串就已经全部上齐。
三人已经好久没这么聚在一张桌子上喝酒。
几杯酒下肚。
也就渐渐放开了话匣子。
说着说着,崔照忽然扫了一眼四周,见没人注意到,这才压低声音道。
“对了,陈总,前几天,你不是让我找人盯着东门渡口那边吗?”
“下午眼线打电话过来。”
“说是出现了几个望京口音的陌生人,形迹可疑,手里拿着照片,虽然没说名字,但应该就是您要等的人。”
听到这话。
陈望眉头微微一挑。
握着酒杯的手背上,更是有着一缕青筋泛起。
方家人么?
来的好快!
方修齐不愧是方家高层内定的传承人。
不仅随身派了暗劲死士保护。
这才短短两天多点。
方家人就已经到了中海,而且查到了东门渡口那边。
仅凭这一点。
就不得不承认,那种百年底蕴的顶尖世家,确实有些手段。
“陈总?”
“要不要……”
见他沉默不语,崔照不动声色的做了个割喉的手势。
意思很简单。
就是杀人灭口。
这个举动看得一旁的袁树眼角直跳。
不过却没有多说什么。
他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
但刚才崔照开口的那一刹,他却无来由的感觉到一阵刺骨的寒气笼罩,整个人如坠冰窟。
那种杀意,令他胆寒。
只不过来得快去的更快。
仿佛是错觉一样。
不过袁树知道那绝对不是幻觉,而是崔照的话,触动了陈总的内心。
东门渡口那些人,或许是敌人。
他好歹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可以说他性格直,但却不能说他是傻子。
这个时候,他要做的就是闭上嘴巴。
最好当做什么都没听到。
“不用。”
“继续盯着就行。”
面对崔照的小动作,陈望却是摇了摇头。
拿起筷子,夹了一颗水煮花生扔进嘴里,然后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还有,让你的人小心点。”
“既然都来了,绝对不是一般人,别事情没做好,反而把自己的命搭上了。”
“这……”
崔照脸色一变。
刹那间,他只觉得醉意都醒了大半。
抬手用力搓了搓脸。
“师傅,你的意思,那些人都是高手?”
“知道就行。”
陈望并未多说。
能随身带着一名暗劲死士,方修齐的分量可想而知。
而方家少主,无缘无故消失几天。
对远在望京的方家来说,绝对是件天大的坏事。
来的人一定以及肯定是高手。
比起那个老俞,只强不弱!
陈望细嚼慢咽着水煮花生,脑子里却是在不断思索。
“你俩先喝着,我去打个电话。”
“行,陈总你先忙。”
听到这话,崔照和袁树自然不会反对。
起身走到无人的江边,陈望摸出手机,找到一个熟悉的号码打了出去。
虽然为了应对方家的凶险。
做了几近完全的准备。
但他仍是忽略了一件事。
方修齐这趟来中海,虽说表面上是为了谈生意,但真正的目的并不算太深的秘密。
至少他身边人,总能知道些线索的。
那就是苏清影!
以方家的能力挖出当年的事,也不算什么难事。
也就是说。
苏清影那边可能会有潜在的危险。
以及苏灵溪和苏家。
“陈先生!”
很快电话接通,那头传来一道苍老,却异常恭敬的声音。
“帮我做件事。”
“派几个人,要身手好脑子灵活的,暗中盯着苏家和百草堂那边,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立刻跟我联系。”
陈望平静的道。
只是,这种平静下,却是犹如身前夜色笼罩的吴淞江,隐藏着一个滔天的巨浪。
饶是电话那头的宁河图,一时间也被震动。
不过却不敢多问。
“是,陈先生,我立马派人过去!”
自从张家覆灭。
宁家上下,包括他自己在内,便重新开始了武道修行。
一分一秒都不敢耽误。
他们在争,争回过去浪费的十多年时间。
不仅是宁家嫡系,他和宁家七祖爷这些年暗中扶持的那支暗卫,也特地从中挑选出了一批忠心耿耿之辈,传授他们宁家的开弓拳。
倒不是纯粹为了笼络人心。
原本中海的四大古武世家。
宁家就一直垫底。
更别说,从葛家门的人重新出现后。
对宁家上下所有人而言,头顶上就仿佛时时刻刻悬着一把刀。
随时都会落下!
这种境地下,宁河图哪里还会管那么多,只求在最短的时间内,尽可能增强宁家的实力。
何况,那些暗卫都是精挑细选而出。
忠诚是第一位。
当日的长刀之夜,更是冲锋陷阵,或死或伤。
这些人已经能算得上是绝对心腹。
传授开弓拳也未尝不可。
若是放在以前,宁河图或许还有其他顾忌,担心这些人实力变强后,会反过来背刺噬主。
不过,而今宁家手上还掌握着张家的五斗心法。
宁家嫡系内外兼修。
修行速度远远胜过那些人。
就算再过天赋纵横,他也有十足的把握,能够镇压得住。
挂断电话。
宁河图一分钟不敢迟疑。
当即找来几个心腹,分为两队,让他们各自挑选人手去执行任务。
反复交代过后。
宁河图这才目送一行人离去。
站在大厅门外的他。
双手负在身后,抬头看了眼被云雾遮住,略显猩红的月亮,脸色间不禁闪过一丝凝重。
“看样子……又要变天了啊。”
低声喃喃了一句。
宁河图并未多留,而是独自一人,径直穿过庭院,走入后院。
这地方平日就算是宁家嫡系也不得随意进入。
明面上的说法是怕他们打搅七祖爷休息。
但实际上这里另有秘密。
一路奇怪八绕,足足几分钟后,他才走入后院最深处。
那里是一片密林。
风吹不断雨泼不进。
“家主!”
在他身形出现在密林外的刹那,黑暗中顿时闪出几道人影。
“那女人怎么样了?”
宁河图暗暗颔首。
目光却是越过几个人的肩膀,出现在密林内。
那里头竟是掩藏着一座钢铁浇筑的屋子。
大门更是被铁链紧锁。
“还算老实。”
“不过,她这几天明显比以前活跃了。”
“活跃?”
听到这个字,宁河图眉头不禁一皱。
当日葛家门来的四个人,被陈望当场擒住,然后接连杀了三个,只剩下那个叫吕雁的女人。
一直秘密关押在宁家这座牢狱中。
他倒是想知道什么时候反攻葛家门,但无奈陈先生那边一直没有消息。
宁河图也只能压下冲动。
“哼,看来还是贼心不死。”
“给我看死了,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准擅自开门,更不能让她出来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