喃喃呓语中。
陈望整个人处在狐疑和惊喜的复杂当中。
这便是没有师傅引领的坏处。
师傅领进门。
至少在修行上有个提纲挈领的过程。
而不必在此纠结。
“要不……再试一次?”
犹豫了半天,陈望干脆屏气凝神,将脑海里的胡思乱想驱除。
按照周天呼吸法上的说法。
修道第一重境界是为炼气。
此中气非气血,更不是武道修行中的真气。
而是日月之精华、天地之灵气。
炼也非练。
取的是采天地之气,以肉身躯壳为丹鼎,水火交炼,以为法力的意思。
还有一点最大的区别。
虽然武道与修道,二者所凝聚的力量皆是存于丹田。
但对于那一处的说法却也不尽相同。
前者为丹田,也称作气宫、气海。
而在道门中的说法,丹田又称黄庭、紫府、灵宫亦或者泥丸、绛宫、祖窍。
一是藏气之所,其二却是识海之处。
这也是陈望为何会迟疑的缘故。
修道第一重的炼气,需要开辟祖窍,将炼化的气蕴藏其间。
但眼下这个过程似乎被忽略掉了。
就像……祖窍天成?
显然与呼吸法中的说法不一。
想了想,陈望眉头一挑,再度盘膝坐下。
双目观想头顶那轮挂在天际的月亮。
心思澄澈。
运转呼吸法。
刹那间。
一缕缕熹微的月华,也再度随着一呼一吸,融入四肢百脉。
最终,丹田内又多了一根莹莹光线。
“这……”
感受着这一切变化。
陈望终于彻底明白过来。
那一道道细若发丝的光线,并非幻觉,更不是虚假,而是真切存在的灵气。
“所以,我的天赋不仅仅表现在武道上,修道同样如此。”
陈望喃喃。
眼神里绽放出一抹犹如火焰般的精光。
“但为什么?”
他还是不太明白。
真要有如此可怕的天赋。
当年又为何会被遗弃?
还有老头子竟然没看出来。
“难道……”
感受着从窗外吹来的江风,陈望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猜测。
按照赤明老道的说法。
修道与武道,虽然都看中人之天赋,但最大的不同,却在于根骨和体质。
真阳血脉。
按照老头子的说法,这等体质世间罕见,天生血火奇重无比,恰好契合武道修行。
这也是为何他破境如喝水的缘故。
但眼下……陈望却隐隐感觉,真阳血脉远不止那么简单。
按照他修行进展之快。
开辟灵宫祖窍。
炼化天地灵气于其中。
踏入第一重境界,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至于柳白所言的门槛关隘,在他身上几乎没有半点体现。
“不管了,先行修炼。”
“无关总好过桎梏不前多年。”
左思右想下,陈望实在想不通其中的原因,干脆放下脑子里的杂念。
盘膝而坐。
五指向天。
专心于周天呼吸法。
不知不觉间,一夜时间过去。
等他再度睁开眼时,抬头望去,夜幕退去,天空放亮,茫茫吴淞江面上有船只破开水雾,不时还有几道悠远深重的汽笛声传来。
极远处的天际。
则是微微泛起一抹鱼肚白。
陈望下意识起身,舒展了下身躯。
但一个呼吸还没结束。
他整个人忽然顿住,本能的察觉到几分不对。
仔细思索了下,他才恍然惊醒。
要知道之前无论是修行还是看书,熬几个小时还没什么问题,但只要通宵,就算是他,也会感觉到一种深深的疲倦。
但此刻,明明一夜未眠,陈望却没有半点疲惫。
反而感觉精力充沛。
“这就是修道?”
陈望眉头微皱,有些不可思议。
人之精力有限。
纵然是化劲高手,也做不到餐霞饮露,不眠不休。
但一夜打坐呼吸导引。
都还未曾彻底在丹田中开辟出祖窍。
却足以做到这一步。
修道之法确实神异惊人。
吐了几口浊气,陈望没再理会,而是下意识内视了一番。
下一刻。
他眼角再次一颤。
没记错的话,昨夜入定之前,他丹田中只有区区两道光线,而且细若发丝,不是仔细辨别,都难以察觉。
但此刻……
丹田深处,一缕,两缕……足足十三缕光线交织。
犹如深邃幽暗星空中的一颗颗星辰。
绽放出令人眩目的光芒。
“这……”
饶是陈望对自己的天赋已经有了一个强烈的认知。
但眼下所见,还是远远超乎了他的预料之外。
这才一夜时间啊。
那些光线看似虚幻,却又给人一种无比的真实感,仿佛要在丹田深处,另外开辟出一座道台。
看着这一幕,陈望忽然明白了些什么。
他之前还担心,道武双修的话,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如何在丹田中共存。
不过而今他明白了。
虽然真气和灵气同处丹田。
但并不会彼此冲突。
修道者炼气,其实就是在丹田中开辟出一座紫府灵宫的过程。
“等等……”
好不容易从丹田深处的震撼中回过神来。
陈望眼角余光忽然瞥到,身上竟是布着一层厚厚的污垢,有种说不出的刺鼻难闻。
洗髓伐骨?
看到这熟悉的情形,陈望眼角一挑。
之前在江中修行,打通第七十六处窍穴时,便出现过这样的一幕。
只不过,比起武道伐骨,而今一夜经呼吸吐纳所产生的污垢,却是远超之前。
强忍着不适感。
陈望没有半点耽误,将桌上的呼吸法以及荡魔十三剑的剑道真解,快速收入书架暗格当中,然后直奔二楼而去。
快速冲了个热水澡。
等他换上一套干净清爽的衣服出来。
走过玻璃镜时。
陈望随意瞥了一眼,平日几乎从不照镜子的他,借着余光看着镜子里那道身影,却是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咦。
下意识回过头。
靠近那面落地镜。
镜子里的他,肌肤白皙,一尘不染,甚至有种宛如玉石般的光泽。
下意识伸手摸了下。
触感说不出的舒适。
“这修行……还能护肤?”
要知道之前武道破境,几次洗髓伐骨,已经让他看上去温润如玉,却远没有这次来的夸张。
肌肤就像是婴儿一样。
要是出去,说不定都会被路上那些女生询问用的什么护肤品。
除了肌肤之外。
还有个头,似乎也挺拔了一截。
陈望对自己的身高记得很清楚,之前就是一八零的样子,但眼下……目测过去,至少拔高了两三厘米。
这个发现让他更是惊叹。
要知道他已经将近十八岁。
个头很难再往上窜了。
但如今接触修道,只是短短一夜时间,身上却能发生如此之多的变化。
咚咚咚——
就在他盯着镜中人思索时。
楼梯处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陈望心头不禁一动。
眼下院子里只有他和方曦两个人住。
按照他对她的认知,当了十几年方家大小姐的方曦,早起绝对是一件头疼无比的事。
那……楼下是谁?
陈望微微眯了眯眼睛,下意识一拉身后的房门,整个人闪身出去。
嘭——
只是。
都还来不及抬头。
一道娇小的身影便一头撞入了他怀中。
紧随而至的是一道轻轻的嘤咛声。
低头看去。
不是方曦那丫头还会是谁?
只不过,眼下的她,和印象中相差极大。
穿着一件明显不合身的睡衣,外面套着围裙,白嫩的脸庞上抹了好几次灰尘,只不过脸上的雀跃和期待之色却是根本掩饰不住。
“没……撞疼吧?”
“还有,你这是?”
陈望一头雾水,不知道她这是玩的哪一出。
“我,我没事,你醒了?”
方曦轻轻揉了几下额头,虽然有点泛红,但还在能够承受的范围内,她也不在意,只是一脸诧异的仰起小脸,反问道。
“醒了有一会。”
“你这还没告诉我这是什么情况呢?”
指了指她身上的围裙,陈望目露不解。
之所以没察觉到她醒来。
大概率是刚才冲澡的时候被水声遮盖住了。
“我……试着做了一份早餐。”
“谢谢你能收留我。”
方曦脸颊通红,声音更是微不可闻。
“早餐?”
陈望这下是真愣住了。
要知道,那天从渡口返回后,他特地打了个电话给宁河图,询问了下望京方家。
毕竟知己知彼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按照宁河图的说法。
方家虽然不是王侯级别,但也属于封爵世家之下,最为顶尖的那一撮家族。
在望京经营了百十年。
家族财团庞大,生意涉及十多个省份,尤其是这一代的方家老爷子,更是与方方面面的人物交情极深。
虽然没有进入政界。
但势力却是不可小觑。
盘根错节,宁家、张家这种家族和它相比,根本都不算入流。
作为方家最为受宠的小女儿。
眼前这位大小姐,可以说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能让她一大早主动起来做饭,实在让人意想不到。
“那个……你不准嫌弃。”
“我还是第一次下厨。”
方曦点了点头,随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咬着嘴唇道。
闻言陈望不禁哑然失笑。
“放心,就当试毒了……不是,就算不好吃,我保证咽下去行了吧?”
一句话还没说完,小姑娘眼睛就开始泛红,他也只能赶紧换了个说辞。
见他这么说,方曦才稍稍放下心来。
眼含期待的将他带到楼下厨房。
只是,一进屋,陈望差点都以为走错了,满屋子的雾气烟熏火燎,不知道的人估计都以为失火了。
“那个,我不会用那个油烟机。”
见他瞠目结舌,方曦吐了吐舌头赶忙解释道。
“……我来。”
陈望强忍着转身逃离的冲动,上前打开风扇和窗户。
好不容易等到烟雾散尽。
看了眼桌上一左一右两碗……嗯,姑且算作汤面的东西,那种冲动再次在心头涌起。
不过瞥了眼身侧的方曦,她那双漂亮眼睛里的期待之色。
想了想,还是给忍了回去。
“你怎么知道我爱吃面条。”
“……这是馄饨。”
“?”
听着小姑娘的话,陈望脑海里瞬间冒出几个问号。
差点就要脱口而出。
这哪里像馄饨了。
不过还是讪讪的笑了笑,“馄饨也不错。”
“那先尝尝?”
方曦还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一脸雀跃的请他吃饭。
见状,陈望也只能硬着头皮抽出椅子坐下。
拿起勺子舀了一口汤。
抿了一小口。
“怎么样?”
对面的方曦双手撑着下巴,急切的想要得到答案。
陈望却是苦着脸,再也没能绷住。
“实在不行,以后还是出去吃吧,简单还方便。”
“什么意思?”
“我是说……盐可能放的有点多了。”
听到这话,方曦眼眸一下瞪大,似乎想到了什么,下意识也拿起勺子吃了一口。
还没来得及咽下。
舌尖立刻察觉到一股强烈的咸味。
然后弯腰俯身,一口气全吐了。
见状,陈望最终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然后在方曦委屈、难过又要杀人的目光中,赶忙起身,迅速走到灶台前,起火烧水,煮了两碗面条。
“好了,第一次做饭,难免会把握不住咸淡,这很正常的。”
见小姑娘还是一脸难过的样子。
陈望安慰道。
“真的?”
方曦狐疑的抬起了头。
“当然是真的。”
陈望则是一脸认真的点了点头。
这句话似乎让她重拾起了信心和勇气,方曦握着小手,“对,那我多试几次,总有做好的时候。”
“?”
见她给自己加油打气的样子。
向来镇定从容,平静如水的陈望,脸上罕见的浮现出一种懵比的神色。
“咳咳……”
“先不说这个。”
“做饭的事以后再说,赶紧吃,等会还要送你去百草堂。”
一听这话,方曦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
她之所以一大早起来。
就是期待着过去学医的事。
为此兴奋的整晚都没怎么睡好。
“哦对,不能忘了。”
拿起筷子,飞快吃了几口面条,小姑娘嘴巴塞得鼓囊囊的,“对了,陈大哥,我去了要做些什么?”
“简单啊。”
“学医,首先要读药经药典,知道每种药物的属性……”
陈望随意说了几样。
自小就在药王谷长大的他,比谁都清楚学医的过程。
只是,这些落到对面的方曦耳里,却是让她嘴唇微张,愣神的样子就像一只茫然的小猫。
“放心,以你的聪明,绝对比做饭简单。”
“喂!”
原本还有点惊讶为难的小姑娘,一听这话,顿时气鼓鼓的瞪起了眼睛。
“好了,我吃好了,出去打个电话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