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
火烧云将整片天穹几乎都染成了血一样的赤红。
陈望驱车沿着吴淞江畔,一路径直朝宁家所在赶去。
从江面上吹来的风,在车边呼啸而过。
吹的他身上衣服猎猎作响。
配合那一头凌乱的头发。
隐隐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肃杀之气。
从第一次在江岸集团楼下的公园,见到宁老爷子,得知他身上发生的往事后。
陈望便起了心思。
江湖恩怨、仇杀之事,数不胜数。
但彼此间无仇无怨,却下这等狠手者却是罕见。
何况。
宁河图奉他为主,执掌整个宁家。
这等血海深仇,他自然也要上心。
对于那些人,他心底倒是有几个猜测,不过,在没见到人前,纵然是他也不敢保证是否正确。
临江大道上。
陈望一路疾驰,几乎没有半点耽误。
原本足足半个小时的行程。
这一次竟是不到一刻钟便已经结束。
“塘口大厦……”
随手将车停在路边。
陈望推门下车,鼻梁上架着的墨镜,将他半张脸都遮住。
不是熟人,很难认得出来。
抬头四下看了眼。
这一片周围尽是高楼大厦。
很快,他目光便落在其中一栋上,四个烫金大字,在斜阳下熠熠生辉。
“没错,就是这。”
一路走到大厦楼下。
并无人阻拦。
走进电梯,按了个十三楼,片刻后,电梯门随着铃声打开。
“陈先生?”
门外。
一个二十来岁,长相还算沉稳的年轻人,低声问了一句。
“是我。”
陈望瞥了他一眼。
虽然并无太多言语,不过身上那股异于常人的气势却是掩饰不住。
尤其是眉心间的深重杀气。
也不是一般人具备的。
最关键的是,他身上残留着一丝淡淡的血腥气。
说明近期双手沾染过血。
应该就是黑龙帮中人没错了。
“三爷让我在这候着,总算等到陈先生您了。”
年轻人暗暗松了口气。
脸上努力挤出一抹笑容。
他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个年轻的有些过分的男人什么来头。
不过从三爷提及他时,那种发自内心的尊崇和敬服,却是瞒不得人。
“带路吧。”
陈望点点头。
年轻人顿时如释重负。
他之前确实不明白。
一个看着连二十岁都没有的小子,凭什么当得起先生二字。
但眼下他懂了。
只是相处着这么一会的功夫。
陈望一个眼神,就让他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给他的压迫力实在太大。
“陈先生,这边请。”
稍稍落后半个身位,年轻人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转身的刹那。
他才发现,自己后背竟然都已经比冷汗浸湿。
走了十来步。
年轻人快步上前,敲了几下门。
很快,门从里面打开。
一眼望去,这间屋子明显已经没人居住,家具上都落满了灰尘。
房内烟雾缭绕,地上满是烟头。
窗户也是紧闭着。
只有向南的那一扇,留下了一条缝隙,后面架着一台望远镜。
听到动静。
正死死盯着个镜筒的男人,猛然回过头来,看清来人后,神色不由一震。
“陈……”
“额,陈先生。”
捏碎手上的烟头,崔照快步迎了上来,下意识脱口而出。
不过话到了嘴边他又反应过来。
赶忙改口。
陈望只是点了点头。
见状,崔照哪还能不明白,瞥了眼身侧那些心腹手下,示意他们出去等着。
很快屋子里就只剩下两人。
“怎么样了?”
“放心陈总,那帮孙子还在,没跑。”
崔照脸上满是笑容,不过在说起那帮人时,眼神里却是难掩杀意。
被他派出去试探的三个兄弟。
现在人还在医院躺着。
寻常伤筋动骨都得百日。
那帮孙子下手更狠,听医生的意思,虽然断骨已经接上,但抽筋之痛却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恢复。
甚至得看接下来的情况。
极有可能下半辈子,都靠拐杖或者轮椅度日。
他虽然是带着任务去的。
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何况那些弟兄,哪一个不是血与火里建立起来的交情。
再加上,他们也是奉了自己的命,才会落得眼下这个下场。
崔照心里哪能好受。
恨不得扒了那帮孙子的皮。
“在哪?”
见他咬牙切齿的样子。
陈望并未说太多,拍了下他的肩膀。
“西南方向,有棵柏树,您自己看就知道了。”
崔照下意识从望远镜前让开几步,伸手指着窗外道。
哪知道。
陈望并未走近望远镜,只是伸手掀开窗帘一角。
窗帘也不知道多少年没洗过。
灰尘混合着油渍。
让它看上去油腻腻的,折起的地方还布着无数细小的蛛网,已经成了空壳的蚊虫在上面随风飘摇。
对此陈望毫不在意。
目光透过灰扑扑的玻璃,顺着崔照所知的方向望去。
大概两百多米外。
果然有一株参天柏树。
往后是座郁郁葱葱的公园,不少人来往其中。
小孩在嬉戏打闹。
老人在围棋上厮杀。
女人则是谈论着家长里短。
一切看起来如此和谐平常。
不过,等他目光落在古柏背后,三男一女,或站或靠或坐在长椅上。
若是以往,看到这幅情形,陈望并不会多想。
但此刻,在这样一副框架中,他们的出现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一行四人年纪不算大。
不时低声说着什么。
目光却始终没有从树荫另一侧的大门挪开过。
那里是一座老式宅院。
看上去有些年头,大概率是百十年前的产物,有着明显属于那个时代的风格。
大门紧闭。
隐隐还能看到门头之上悬着宁家的字样。
“他们动了……”
就在陈望思索时。
耳边忽然传来崔照的惊呼声。
他下意识凝神看去。
树荫下几道身影已经消失不见,正径直朝着宁家大院而去。
看他们的方向。
并非正门。
而是一处被树荫遮掩的院墙。
“鱼儿动身了。”
“我们有走。”
见此情形,陈望一挥手,转身朝门外走去。
“打架?”
感受着他话语中的肃杀之气,崔照哪里不懂,接下来怕是有好戏看了。
一双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搓了搓手,迅速跟了上去。
出门的刹那。
陈望更是再次拨出那个电话。
“人往你那边去了。”
“拦住他们。”
“最多两分钟,我就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