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杨东来询问起司机的情况，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看到这一幕，杨东来心里也明白了一些。
“阿超他……是不是走了？”
杨东来声音嘶哑的问道。
房间里的几个女人，这时已是眼含泪水。
叶志明叹了口气，决定不瞒他。
事实上这种事情，瞒也瞒不了多久。
“他走了。”
“葬礼我给置办的，风光大办，葬在了他老家。”
“我还代你去探望过他的家人，他的女儿很乖，说不想让爸爸看到她伤心的样子，只在葬礼上哭过一次……”
叶志明每多说一句，杨东来的身体就颤抖一下。
一个年近四十的大老爷们，坐在病床上泪如雨下。
刘玉玲等人见状，心里都很不是滋味。
“谢谢！”
杨东来用袖子擦掉眼泪，很是认真的向叶志明道了一声谢。
“你不用谢我，这也是我应该做的。”
叶志明摇头道。
“我只有最后一个问题，他……走的痛苦吗？”
“法医尸检说是铁棍击中了后脑，然后一击毙命。”
听到一击毙命这四个字后，杨东来再度泪流不止。
他双手掩面，叫人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这样也好，一下子就过去了，走的没有痛苦。”
这话一说出来，就算是两世为人的叶志明都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事到如今，连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杨东来了。
好在杨东来也够坚强。
哭过一阵后，他自己慢慢平静了下来。
看着担心自己的挚友们，杨东来悲伤的心终于是感受到了一丝温暖，脸上强挤出一抹笑容道：“不好意思啊，让兄弟姐妹们替我担心了。”
“我已经没事了。”
“杨哥，你真没事了？要不你再哭一会儿？大家都是自己人，有什么事千万别憋在心里。”二狗叹息着说道。
他是故意这么说，为了让气氛缓和下来。
杨东来脸上的笑容果真更自然了一些：“真没事了，阿超人死不能复生。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善待他的家人。”
“他对我一片忠心，我不能辜负他的家人。”
“叶老弟，等我出院以后，就麻烦你带我去一趟他家里吧。”
叶志明点头道：“好说，没问题。”
能坦然说出这些话，就说明杨东来是真的放下了。
就算没有彻底放下，也不至于让人再替他担心了。
没一会儿，护工就回来了。
因为要给杨东来擦身子，他们留在病房里不方便，于是就干脆先回家把行李放下。
之后的几天，杨东来的朋友们收到消息后，也是陆陆续续来到医院探视。
一直到他苏醒后的第六天，在得到了医生允许下，叶志明终于是给他办理了出院手续。
刚一走出医院大门，杨东来就把手伸到了叶志明的面前。
“干嘛？”
叶志明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挑眉问道。
“装什么蒜？我伸手肯定是问你拿烟啊，难不成还是要跟你牵手？”杨东来气得瞪了他一眼，“住院这些天，医生护士就像看贼一眼把我看得死死的。”
“前天晚上好不容易找借口一个人下楼，去商店买包烟，还没拆封就被路过的医生给撞见直接收缴了。”
“快别浪费时间了，赶紧给我来一根！”
见他一副饥渴难耐的模样，叶志明笑骂一声，却还是递了根烟给他。
杨东来接过烟和火，迫不及待的给自己点上。
然后深吸一口，感受到烟草辛辣的气味在口腔中留存，他脸上终于是露出了一抹满足的表情：“果然还是华子够劲，在医院这些天，嘴里真是快淡出鸟味儿来了。”
“你还是悠着点，别刚从医院出来，改明儿又被人送医院里去了。”叶志明摇头道。
杨东来急忙道：“呸呸呸，大吉大利，年还没过完呢，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你还知道怕啊？我当你真是天不怕地不怕呢。”叶志明调侃道。
他本以为杨东来会反驳，谁知道杨东来脸上竟是浮现出半点唏嘘：“遭遇了这么大的事儿，我就算想不怕都不行啊。”
“虽然以前也过过一段刀尖舔血的日子，但那时候年轻气盛，压根不知道什么叫怕。”
“现在不同了，年纪大了。”
“你是不知道，醒来后待在医院的这些天，每当我回想起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我都会吓得腿软。”
“死这种事情，谁不怕呢？”
“人一死，就真的再也看不到了。”
他低头看向夹在手指缝里的香烟，神情萧索，显然又是想到了替他挡灾的司机阿超。
叶志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恰好这时锤子开车过来。
“上车吧。”
“趁现在时间还早，等开到阿超家里的时候，不会太晚。”
杨东来点了点头。
虽然手里的烟已经快烧到屁股了，但他还是舍不得扔。
贪婪的吸了最后一口，直到烟丝都燃尽，这才将烟屁股给碾灭。
“出发吧。”
上车以后，叶志明对着锤子说道。
之前锤子开车载叶志明去过一次司机阿超的家里。
在绥东县靠近县中心的地方。
杨东来一向对手底下的人很不错，阿超家里现在住的房子，就是杨东来买来送给他们家的。
下午三点，车子抵达了绥东县。
本来在车上想了一肚子见面后要说的话，但在见到阿超的家人后，那些话到嘴边最后只剩下了“对不起”这三个字。
“杨老板，不怪你。”
“这都是阿超的命。”
老人扭头看着儿子的遗像，眼泪婆娑的说道。
杨东来眼圈泛红，来到了阿超的遗像前，给他上了三炷香。
看着阿超的遗像，他随后噗通一声跪在了阿超的父母跟前：“阿超是我的好兄弟，如今他不在了，他的女儿就是我的女儿，你们就是我的爸妈！”
“杨老板！快起来！”阿超的父母见状慌了神。
两老合力想要把他拉起来，但杨东来的膝盖就好像在地上生根了一样。
最后三人竟是抱在一起痛哭了起来。
“老板……”
锤子有些不知所措。
“出去抽根烟吧，让他们待一会儿。”
“有些情绪，还是发泄出来比较好。”
叶志明说完，就往屋外走去。
锤子叹了口气，快步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