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章 我家公子有请

再走一轮茶马古道,循着先前画下的地图,并没有发生祸事,马庄的一行人,在陈景的带领下,很快出了边境。

等再骑上马,跑出没多远的时候,定远镇的轮廓,已经近在了眼前。

陈景脸色欢喜。虽然耽误了些时间,但好在有惊无险,终归是从商舵的虎口下,捞出了一份吃食。

“东家,要不要入城?”

“不入。”陈景皱了皱眉。定远镇里,蛰伏的商舵很多,他甚至猜得出,这些人都和司马卓,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带着这么多的马货入城,只会惹人耳目。他有心再见刘尊一面,再拜一次大先生的生祠,但世道不容,以万物为刍狗。若无事,便不要再去沾祸。

“循着林道,赶到前面的村子,再买干粮水袋。”

“催马——”

邢小九仰着头,隐约成了一帮大汉的头目,只喊了一声,随行的庄人再无逗留,打了缰绳,迅速往淮州回赶。

……

淮州,登丰北城的江面,一艘精致的花舫上。没有花娘,没有酒席,连小厮都没有。

司马卓负手闭目,久久不动,沉默地立在船头。

约莫有大半个时辰,一袭黑影从水里窜头,迅速借着轻功,纵身一跃,湿漉漉跃到了司马卓面前。

“拜见主子。”

司马卓睁开眼睛,一双眸子透出深邃。

“说消息。”

“京城的鬼狐,已经来了信,说袁四桥将要南下。”

司马卓笑了笑。

鬼狐,只是一个代号。更认真地说,像是一个共同做大事的伙伴。

“胡尊那个傻子,一有点风吹草动,便会慌不迭地去邀功。你瞧着,才发现一点私募大军的苗头,他便急急去信给大先生了。”司马卓垂下头,笑意更甚。

“他哪里知,是我故意让他知道的。”

“主子的意思是——”

“做大事者,如火中取栗,便如火盆烧得越旺,栗子才会越香。维新与变法,我看着现在的光景,大先生那边,似是被压着打了。既如此,我帮他一回,又有何妨。”

黑衣死士沉默了会,脸色还是不解。

“主子可是门阀的人……”

“你错了,不管什么维新,也不管什么变法,我司马卓要的,是这盆火烧得越来越凶,越来越旺。如此,我方有机会,吃下一枚香喷的栗子。你睁大了眼,好好再看看,这偌大的王朝,还能挺多久呢?外有北狄与青州国虎视眈眈,内有朝堂两派厮杀不休,官吏贪财,百姓哀怨。自古往今的史书,我看了很多,便如这种噩兆,当是一个王朝即将覆灭的迹象。”

“门阀?我司马卓这一生,可不想当个什么门阀家主。我想要的——”

司马卓顿住声音,仰面朝天,重重吁出一口气。

“大先生要救国救名,守旧门阀要保住后世的福荫,这原本,便是水与火的斗争,化不开的。而我司马卓,才是最后收网的人。”

黑衣死士笑了笑。

“也就是说,这一回相当于……将证据交了出去,朝堂上的局势,维新派的人又要恢复元气了。”

司马卓淡笑,“京城的主家,原本就让我再拉一支叛军。我便去信,在信里说,连蛮山四营的大将,现在都是胡尊的人。倒不如私募一支军队,再扮作叛军……你瞧着,他们便答应了,便入了套。”

“主子英明……对了主子,还有一道情报,是关于陈景的。”

司马卓眯了眯眼,下意识地点头。

关于陈景,他一直在留意着,留意这位让他拭目以待的小东家,该走向哪一边的大道。

“陈景入吴州边境之后,多日不曾现身,等发现时,已经离开了吴州,往淮州回赶——”

“他进越人部落了。”司马卓笑了笑,并没有在意。在他看来,陈景这位马场小东家,算得有趣,亦算得一名身处风口浪尖的人。和他并没有差别,只可惜,不与他同路。

“我有些不明白,为何都提到了他的名字。”司马卓侧目,远眺京城的方向。

“袁四桥要来了,他会来寻我的,刚好,我正缺一个茶童。”

茶童,即是替人温水泡茶的小厮。

“你去吧。”听完情报,司马卓淡淡一声。

那湿漉的黑衣人,拱手抱拳后,再次扑入江中,只激起了几圈涟漪,便一下子消失不见。

孤独的花舫上,司马卓重新背负双手,迎着吹来的江风,陷入了沉思。

……

“淮州——”

“吼!”

等入了淮州,远眺着登丰城的轮廓,陈家马庄的一行好汉,都尽皆抬头狂吼起来。

骑在马上,陈景也松了口气。虽然这一次跑马,并没有遇到什么大祸。但不管怎么说,算得上一路凶险。

带回来的马货尚且不说,但只要经过他的计划,那么先前造出的琉璃,还有其他的小物件,都能派上用场,卖上一番好价钱。

“回庄!”陈景意气风发。

有了银子,便能募更多的庄丁。当然,不能像司马卓那样,暗中打造器甲,这相当于碰了大冉王朝的逆鳞。除非说……有一日这王朝的大势,彻底崩塌了,才是考虑聚势的时候。

“东家,前路有人!”

可没想到,一行人跑出没多远,一下子,便又遇着了挡路的人。

挡路的人,只有一辆马车停在官道。几袭人影,冷冷地按着刀,站在路中。

邢小九骂咧着抽刀。在旁的诸多庄丁,也没有迟疑,跟着“锵锵锵”地拔刀出鞘。

陈景皱眉,等着堵路的人发话。他隐约猜得出来,如这种手段,那一位是最喜欢用的。

果不其然,领头的护卫头子,才打量了陈景几眼之后,声音清冷开口。

“我家公子有请,还请陈小东家移驾,随我过去一趟。”

“你家公子是啷个?”邢小九冷笑。

“莫问,问多了对你没好处。”

“爷现在就问了,要不然你动刀试试——”

陈景沉默了会。

心底里,那一抹孤舟汪洋的光景,又浮现在眼前。在大佬们的眼里,他只是个小卒,即便坚韧不屈,即便勇攀高峰,但终归到底,他现在什么也不是。

只等有一日,他有了足够大的拳头,才有资格,与大佬们席地同坐,棋盘博弈。